只有慕容业自己方知刚才的狼狈,心中微怒,不再多言,脚下一点,直扑孙子明。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他虽知孙子明掌爪双绝,天下无双,唯有以兵器对付方是上策。 但一旦以兵器御敌,便无法施展北冥神功的“吸”字诀,无异于失去了破敌的最大利器,心中一闪之间,权衡清楚。 孙子明气度沉凝,双手如电,往往一招制敌,不需多出招。 面对慕容业飘飘拍来的单掌,孙子明顺手一掌击去。 慕容业本是试探性的探掌,只是不想孙子明出手如此之快,双掌明明尚在胸前,风雷般的啸声响起,已觉一股巨力自掌上汹涌而至,将自己的内力倒卷而回,这股排山倒海的内力,灼热似火,在体内翻腾,炙烤着自己的经脉。 慕容业大惊而退,驱动斗转星移心法,惊鸿一掠,飘至一株松树旁,一掌拍向树身。 火把松脂燃烧的味道随即袅袅飘出,一只焦黑的掌印现于树身。 一口热血自慕容业口中喷出,落到青黄交杂的草地之上,热气袅袅,似是茶水泼出。 他的脸色由赤红逐渐回复如常,这一口鲜血,是他运用斗转星移心法将体内炙热的内力驱除时残留的热量所聚。 慕容业戒惧之心大起,实没想到这个孙子明的内力如此可怕,天幸自己尚未来得及运北冥神功吸字诀,且身负斗转星移心法,否则,如今的自己恐怕已成一具焦尸。 武林中人动手过招,往往先是试探虚实,再寻隙而攻。 但观澜山庄出身之人,却大违这般传统,往往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则必是全力以赴,往往让对方吃个大亏。 慕容业这次却反而得益于没有拼尽全力。 孙子明内力至刚至阳,如天雷轰顶,破一切邪妄,霸道至极,若刚才慕容业内力尽出,则不免落个倒涌而回,反噬自身的下场,倒有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味道。 若慕容业运用北冥神功的吸字诀,必落得全身经脉尽毁,内焚而死的下场,孙子明内力出体,实非肉身能抗。 孙子明看到慕容业只是吐出一口血,将自已的内力转嫁于松树上,心中也不禁佩服。 他自修炼天雷劫心法以来,除了师父师娘他们,还未有人能够接自己天雷掌而不死。 孙子明呵呵一笑,虎目鹰视,面上紫气一闪而过,“斗转星移果然名不虚传!能接下孙某一掌者,慕容先生却是第一人。” “呵呵,承让,哦……”慕容业仍是面带微笑,拱手客气,却忽然面色一变,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这次却是尚不及躬身,血已涌出口外,幸好他一身青衫,几滴鲜血滴到衫上,并不醒目。 孙子明摇了摇头,大是悲天悯人的叹息一声,“孙某已是手下留情,是生是死,便要看慕容先生的造化了!” 说罢,微微拱手,道袍一闪,已然纵至树上,恍如一道轻烟,微掠着树梢,冉冉而去。 慕容业轻抚胸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面色酽红如醉,望着孙子明逝去的方向,目光中满是迷惘。 “手下留情……,呵呵,好一个手下留情!”慕容业苦笑一声,倚着松树坐下,开始盘膝运功。 此番他所受的打击非小,本以为修练北冥神功之后,暗中吸收了几个高手的内力,自己内力应是举世无敌,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却不知,孙子明所言非虚,他确实对慕容业已经手下留情,否则以摧心掌心法御天雷劫内力,慕容业纵是再有十条命,现在也已经死得通透。 只是霸道如天雷轰顶的天雷劫内力,又岂是能轻易驱除,其霸道之处,越到后来,越是猛烈。 只是慕容业不知其中凶险,还以为孙子明所说的是生是死,仅是恫吓之言。 孙子明返回嘉兴之时,已是子夜时分,听到自己几个夫人谈论观澜山庄的奇景,他便知道是师父出手,便放心的睡了一觉,天还未亮时,便到了观澜山庄,来汇报此事。 萧月生静静听着自己弟子的讲述,中间未发一言。而这一会儿,杨若男却早已经不见了影子。 她听得不耐烦,早跑出去,说是找小白玩儿。 待得听完,萧月生点了点头,将茶盏放于桌上,一直板着的脸露出一抹笑意:“子明呀,不错,大有长进呀!” 孙子明顿时大舒了口气,知道这会儿终于风吹雨散,阳光明媚。 他忙起身拱手,憨厚一笑:“多谢师父夸奖,弟子能有寸进,全是师父的教导!” 萧月生眯着眼睛笑,毫不惭愧的接受了这通马屁,小玉则在旁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这对师徒。 他平日懒得很,教导弟子的事情,全落在自己几位夫人身上,他自己则是逍遥自在,能毫无愧色的接受这番拍马,脸皮之厚,也算难得。 萧月生站起身来,背负两手,缓缓踱步,时而望天,时而察地,表情平静中蕴着几分若有所思。 小玉与孙子明皆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眼睛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动,不知他的心思,不敢说话打扰。 “子明……”萧月生微微沉吟,缓缓的说道。 “是,师父。”孙子明站起身来,恭敬的答应,做洗耳恭听状。 “你说,大厅就这么开着屋顶,好不好看?”萧月生指了指敞亮的屋顶,转头问孙子明,一脸认真。 孙子明眨了眨眼睛,侧眼看了看小玉师娘,送去一道无奈的眼神,带着微微的苦笑:“看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怕下雨下雪!” 小玉放下茶壶,抚着光洁白皙的额头,苦笑不得的白了自己公子爷一眼,娇嗔道:“公子――!”声音嗔中带着娇腻,柔媚动人。 萧月生呵呵长笑两声,收住笑声,拍了拍孙子明的肩膀,“呵呵……,好了,真不是禁不得一点儿玩笑!” 孙子明只能嘿嘿傻笑两声,一如年轻时的憨样。 “公子,你就放过子明吧!”小玉甚是同情这个徒弟,遇到这么一个古怪的师父,也怪难为他的。 萧月生呵呵一笑,不再耍弄这个徒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回到了坐位上。 端起茶盏,饮入一口温茶,平静的说道:“这件事,子明做得漂亮,度把握得极好,……对了,你与那慕容业交手时,他的内力有何古怪?” 孙子明微微一思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有些古怪,好像他的内力有着强大吸力与旋力,徒儿仅打了他一掌,便没再出手,其它的,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来。” “那他的内力是否博杂不纯?”小玉正端着茶壶,此时停在空中,玉脸上一片郑重。 孙子明能感觉到小玉师娘身上的威压之力,却不敢运功相抗,只能顶着压抑,迅速的说道:“没有,他内力奇厚,却颇为精纯,未有博杂之感。” 小玉点了点头,与自己公子爷对视一眼。 孙子明大舒了一口气,刚才小玉师娘无意间施展的威压,竟令自己背心隐隐渗出冷汗。 “公子爷,这可是颇为麻烦,北冥神功看来已经被慕容业补去缺陷,没有了顾忌,他的功力可毫无顾忌的增强,说不定会成为大患!” 小玉素手执壶,将烹好的茶注入公子爷的盏中,一边说着话,语气颇为凝重。 萧月生将注满的茶盏送至嘴边,一饮而尽,盏仍举在空中,却阖目轻叹,颇为陶醉。 “好茶!”良久,萧月生方才长叹一声。 小玉抿嘴而笑,玉齿微露,唇间一抹雪白,洁如天山之雪。 “夫人的手艺越发精湛了!”萧月生将茶盏放于桌上,赞叹一声,随即摸了摸唇上两撇细须,“唔,你的担虑也有道理,只是无须太过担心,我倒是更有兴趣,想看看这个北冥神功,到底能将慕容业变成怎样的高手!” 他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古怪,斜看了孙子明一眼,“子明,你用天雷掌打得他?” 孙子明点了点头。 小玉蹙了蹙弯月一般的眉毛,一边将热气腾腾的茶盏递到孙子明眼前,一边温柔的说道:“子明,以后少用天雷掌,有伤天和。” 孙子明忙起身离座,两手恭敬的接过师娘递来的茶水,口中唯唯称诺。 这天雷掌有代天行诛之称,极为霸道无情,纵使能够化解,掌力却在无形中侵入身体,扰乱体内五行之气,往往伤人与无形,实是至阴至阳,至刚至柔并济的掌力。 “那慕容业能够撑得过去吗?”萧月生待徒弟喝完茶,方才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弟子实在说不准!”孙子明放下茶盏,想了一想,摇了摇头,颇为迟疑。 “哦――?”萧月生往前倾了倾身体,颇为好奇。 “不瞒师父,这慕容业倒也是有些真本领,那斗转星移心法,颇为神妙,竟能卸去部分天雷力,况且他当时出掌用力不大,弟子便留了几分力,以我估算,他撑不撑得过去,能在五五之数!” 孙子明正了正身形,说话间,颇有威势,不复刚才小心翼翼的缩手缩脚举止。 他实在极为了解自己师父,一旦师父的心情平静,对自己便是极为宽松,可以言笑无忌,但当师父心情不佳时,还是远远躲开为妙。 “唔――!五五之数,看来没问题,慕容世家家底颇厚,底蕴极深,应该能有办法驱除天雷掌力。”萧月生又倚回椅背,摸了摸唇上的两撇细须,有些理所当然的说道。 “呵呵,这个慕容世家,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萧月生望着大厅的上空,喃喃低语。 “大哥,这个慕容世家近些年来,蠢蠢欲动,秘秘训练了一大批高手,而且还与朝廷中人有些不清不楚。”小玉颇为担忧,她已隐隐感觉到了慕容世家的野心。 萧月生摆了摆手,“别去动他,且待在一旁看热闹便是,我倒好奇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枫叶剑派,南山帮,呵呵,这个慕容世家倒是不愧是皇家贵胄,坚忍得很。” 小玉点了点头,看了两眼正眼观鼻,鼻观心的孙子明,端起了桌上上的茶盏。 孙子明看起来憨厚,如今已变得机灵的很,见到师娘的举止,马上知道自己应该告退,便起身告辞。 小玉待孙子明的身影消失在大厅,俏脸带着浅浅的笑意,来到萧月生身前,给他的茶盏续上茶水,倚在他身边,轻声道:“公子爷,你真要将谢姐姐留在庄内么?” 萧月生轻笑,手指一点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竟然管起公子爷来了!” “小玉哪敢呐――!”小玉发出娇腻得令人**的嗓音,一改刚才在孙子明面前娴静温婉的师娘形象。 萧月生将她搂到怀中,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亲了亲她香嫩的脸庞,脸偎在她高挺的酥胸前,嗅着阵阵幽香,低低说道:“放心吧,今天便让她回去,……现如今慕容业已经自顾不暇,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危险。” 萧月生大嘴呼出的气息透过她薄薄的衣衫,温热着她的肌肤,令她不禁浑身发软发烫,勉强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小玉娇柔的低语:“公子爷,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很喜欢谢姐姐,但总觉着她的心机过于深沉,不适合做我们观澜山庄的主母。” 萧月生用脸颊挤了挤她高耸的胸脯,低低应了一声,轻声笑道:“唔,我自有分寸。” 随即抬起头,笑道:“小丫头,你又长大了不少哇!” 说罢,瞄了瞄眼前傲然高耸的玉峰。 红晕如潮水般涌上小玉的面庞,她白了萧月生一眼:“公子爷,你又说胡话!” “那――,公子我想看看!”萧月生嘻笑,大手攀了上去。 小玉大羞,挣开公子爷的胳膊,低啐一声,跑了出去。 萧月生呵呵大笑。 待不见了小玉的身影,他止住了笑声,仰首望天,良久之后,长长叹息一声,忽然之间,他感到说不出的孤独。 早饭时,看着坐着满满一桌的女子,个个千娇百媚,姿色绝俗,宛如是众香之国。 谢晓兰坐于其中,姿态优雅娴静,竟然出奇的和谐,仿佛很早以前便已经是这个家的人一般。 萧月生暗暗看了她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有些索然,不再说话,便是酒,也没有沾一滴。 “大哥,不喝酒么?”完颜萍坐于他身侧,见他只是低头吃饭,滴沾未沾,心中一突。 这几日,她的担心仍旧尽除,见到丈夫的反常之举,便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行。 “不想喝。”萧月生摇了摇头,只是闷头吃饭。 完颜萍看了看隔着丈夫的郭芙,目光中满是询问。 昨日萧月生只是睡在郭芙房中,并未如往常般雨露均施,她自然想问昨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郭芙读懂了她的目光,迷惑的摇了摇头。 萧月生虽然低着头,但两人的目光对话岂能看不到,只是懒得说话,心中突然间有些索然罢了。 “公子,普度寺的烛明大师派人送来请柬,邀你去他寺中下棋。”小玉竹箸放下,优雅的拭了拭嘴角,关切的望着自己的公子说道。 她也看出了公子的萧索心绪,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饭前那几句话说错了。 “哦――?”萧月生抬头,随即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个老和尚又手痒了!” “干爹,我也要去!”杨若男竹箸擎在半空,嘴中尚有菜肴,急急说道。 萧月生摇了摇头,瞪了她一眼:“寺内不留女子,再说,每次与人下棋,你都待得不耐烦,催促个不停,干爹是绝不会带你去的!” “哼!”杨若男嘟了嘟樱桃小嘴,不再说话。 她也知道自己去不了,只是不太甘心,再说让她去看干爹与别人下棋,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事,还不如跟小白它们玩痛快。 “对了,芙妈妈,郭襄姐姐与破虏哥哥什么时候过来玩呀?”杨若男忽然又想起了极好的玩伴,不禁有些想念。 “这……”郭芙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微笑道:“过不了几日便会过来吧,他们说好过完花灯节便过来。” 杨若男点了点头,心下颇为期待,有了郭襄两人加入,玩起来更快活,她从小孤单惯了,几乎没有同龄玩伴。 “萧庄主,小女子今日便回雪春园,救命之恩,只有容后再报!” 一直默默吃饭的谢晓兰忽然站起身来,闪着寒星一般的双眸,缓缓说道,面上满是决然之色,只是眸子中,隐隐闪着复杂的神色。 萧月生怔了一怔,竹箸凝固在空中,凝视着她晶莹如玉的面庞,缓缓点头,“慕容业已经被子明所伤,……这一阵子,你们不必再担心他再找上门来……” 他顿了一顿,迎着她的清亮的星眸,腹内的话忽然再也说不出口,唯有强笑一下:“……多多保重!” 谢晓兰扫了一眼桌上诸女,面庞闪过一抹凄然,随即恢复微笑,点了点头,慢慢坐回椅中。 “萧大哥,我与无双表妹也要告辞了。”程英待谢晓兰刚刚坐定,苗条的身子站起,淡淡的说道。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二章 传讯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4 本章字数:10496 “你也要走么?”萧月生轻轻入下竹箸,拭了拭嘴角。 “你想走……”他忽然一笑,“……那便走吧――!”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冷冷扫过她秀雅的面庞,不再看她。 “……”程英本是欲说几句承蒙照顾之语,触到他的带着几分寂寞萧索的寒冷目光,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顿早餐,萧月生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却未再说一句话。 其余诸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吃饭,没有屋顶的大厅内,幽幽香气之中,却笼罩着极为压抑的气氛,即使夹菜之时,人们也轻手轻脚,避免声音的发出。 只是完颜萍眼中的忧色越来越重,黛眉轻蹙,愁云重重,本带着柔弱气质的玉脸,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已经发觉,自己丈夫越来越不对劲,心绪波动过大,实在大为反常。 换作以前,他总是云淡风轻的性格,万事皆是不荧于怀,即使生气,发脾气,却也总感觉是闹着玩儿,不是真的生气,他的心,仍是平和而圆融的。 但这一次,他在吃饭时的情绪变化,她却能感觉出,他的心在波动。丈夫曾言,修道之人,修到最后,修的仅是心而已,而这一次,他的道心却并非原来那般坚不可破了。 临安的普度寺,位于天目山之巅,虽是地位幽僻之地,却是声名远扬,主持方丈烛明大师,是声名远著的道德大僧,人所共钦。 只是普度寺地处天目之巅,山路崎岖难行,平常之人,只能望而兴叹,只能远瞻而已。 因此普度寺虽然彰名于外,却仍不失清幽,实是一个避世的清静所在。 萧月生与烛明大师相识,也是平常的紧,只是他无聊时闲游临安城,偶尔听说普度寺的方丈大师是有道高僧,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实是不世之才。 萧月生好奇之下,拜访普度寺,以棋会友,从而结成方外之交。 普度寺他已并非第一次拜访,自是瞬间可至。 闻名天下的普度寺,也仅是一间小小的寺院而已,所谓山不在名,有仙则灵,像这般规模的寺院,临安方圆百里,不下百座之多。 天目之巅,几块高耸入云的巨石之下,寺院倚势而立。 一间大殿,左右各一间仿殿,东西厢房便是禅房与修持之所,可谓简之又简,以至于损。 而寺院前栽修竹,后植青松,山泉来自巨岩,绕寺而下。 萧月生站于寺前,远望而下,天空澄明,群林郁郁葱葱,水清潭明,令他心随之一畅,颇有吞吐天地之感。 萧月生游目骋怀不久,自敞着的寺门中走出两位僧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前者身形魁梧,挺拔昂扬,头上精光闪闪,面上须眉皆白,两条寿眉垂至眼角,鼻直口方,一袭紫金袈裟披身,显得华贵庄严,令人顿起敬慕之心。后者一身灰布僧袍,身材颀长,粗眉大眼,虎头虎脑,带着一股子憨气与稚气。 老和尚飘飘踏出寺门,手持紫檀木佛珠,蔼然一笑:“清晨林间鸟雀欢鸣,老衲便知必有贵客来访,阿弥陀佛,却是萧居士大驾光临!” 萧月生转过身来,青衫飘荡,拱手一礼,笑道:“大师相邀,萧某怎能不来?!” 老和尚呵呵笑,将萧月生延请至内,入大殿奉茶。 正殿内供奉着如来佛像,四五人高,庄严肃穆,身前一尊香炉,上插三根半柱燃香,殿内飘着淡淡的檀香。 一张檀木矮几摆放于佛像前,烛明大师与萧月生相对而坐,几上烹茶之具齐备。 “一年时间未见,燃情又长高了不少,成了大人了!”萧月生盘膝坐于软绒蒲团上,望着帮自己烹茶的小和尚,对烛明大师笑道。 小和尚闻言朝他憨憨一笑,手上毫不停歇,滚滚泉水自紫砂壶中冲入青釉茶盏,清香之气顿时飘起,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将殿内檀香冲散无遗。 烛明大师满是慈爱的看了一眼烹茶的弟子,和蔼一笑。 “好茶!”萧月生吸了吸气,赞叹道。 “这是燃情在初春攀上寺后岩上所摘,特意留到如今,待居士来时再吃。”烛明大师看了燃情一眼,面带微笑,声音详和,不疾不缓。 他端起茶盏,拂开唇上长须,轻嘬一口,感受嘴中至腹内的清香之气。 萧月生看了燃情一眼,呵呵一笑,学烛明大师一般细细品味。 一时之间,大殿内寂静无声,两人皆在专心品尝这天目之巅的清灵之茶。 燃情则是神情平静而专注,两掌按于紫砂壶身,令壶中泉水保持着沸腾,滚滚热气将壶盖冲上落下,壶盖上所刻璃龙如欲睁目飞腾。 几上未有火炉、木炭,他却是以两手按于砂壶,以内力将其中泉水煮沸,用以沏茶。 “大师,为何你今日却将紫金袈裟披到身上了?不会专为迎接萧某吧?” 一盏茶饮尽,萧月生扫了一眼烛明大师身披的紫金袈裟,带着调侃的语气笑问。 紫金袈裟乃是御赐之物,尊贵无上,烛明大师视之如敝衣,几乎从不示人,今日却披在身上,大不寻常。 烛明大师扫了一眼自身的袈裟,微笑:“昨日袈裟被白鹤啄去,不知所踪,今日且将这件袈裟拿来裹身。” 萧月生闻言,放声大笑,清朗之音直上云霄,在天目山上回响不绝。 两人细细品着茶茗,嘴上漫不经心的谈禅论道,说了一阵子,便要开始下棋。 萧月生对佛家之法颇有兴趣,亦为其博大精深所叹服,凭其神通智慧,自然远愈常人。 烛明大师并非喜好说禅谈佛之人,对他而言,修佛即修心,是为了使自己更为澄明,而什么也不做,终日修心,却又有何益?他所好者,琴棋书画耳!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烛明大师更为精者,便是其中棋艺。 而萧月生也是精此四艺,两人能够结成知己,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其余三者皆是修身养性之艺,唯有棋艺可供切磋比试。 两人水平互在伯仲,难分轩轾,颇有棋逢对手之感,每年烛明大师都要邀请萧月生去他的普度寺,好好较量几盘。 萧月生最不缺少的便是时间,自然求之不得,况且在此清幽之地,餐云饮露,别有一番情趣。 棋盘位于普度寺后青松林旁。 这片松林南有普度寺,北倚参天之岩峰,两边俱是万丈深渊,松林所在凌空而出,其实普度寺本身所在,即是一块半凌空的飞岩。 棋盘所在位置,便是松林东边,低头是万丈深渊,平视则群山诸林皆入眼帘。 冷冽的寒风尽数被北端的天岩所拒,此处松林竟是风平气和,微风拂动,青松轻晃,却也听不到松涛之声。 燃情提一木盒走在前头,脚步沉凝,手臂摆动间,极为和谐自然。 松林中本就没有路,燃情只是沿着大致方向,寻隙而行,其间兔、貂、白鹿悠然自得,不惊不慌,甚至还有白鹤在林间轻舞,姿态娴雅,舒展自如,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三人一眼。 “大师,这林中之物,却是福分非浅,在此静聆寺中清音,想必性情受佛法熏陶,灵慧大开。” 萧月生看着这些将他们视而不见的动物,或动或静,戾性大减,皆带祥和之气,心中颇为喜爱。 烛明大师轻抚白髯,微微含笑,“此地万物皆受天地灵气浸润,天性中自带着一股灵性,却非老衲之功。” 燃情在前头越行越快,林中亦越发稀疏,三人踏着松针,很快来至几株华盖倾天、虬枝缠绕的苍松之下。 一只白鹤正站在树下石桌之上,单腿而立,长颈后曲,细长的尖嘴轻轻梳理身上羽毛,羽毛洁白如雪。 燃情提着木盒,径直到来石桌旁,将木盒放于其上,所放位置,正在白鹤爪下。 那白鹤轻倾一眼三人,另一只腿放下,长翅舒展,翩翩而起,清唳一声,直冲天际。 一阵轻风卷起,燃情僧袍飘动。 他白皙的手掌在石桌上抹了抹,枯枝落叶纷纷落下,再复一抹,桌面青苔亦已消失不见。 石桌之上,纵横交错着道道划痕,纵横之痕深浅不同,却俱是圆润挺直,无一丝曲折不均。 这是烛明大师与萧月生两人当初所划,横线由烛明大师所画,纵线自然由萧月生所刻。 每次当燃情练功感觉枯燥,心有所怠,或遇到瓶颈之时,无力迷惘之时,他都要来到石桌前,看着桌上的纵横之线,他便会深自惭愧,勇气顿生。 随后他将两坐石墩亦是轻轻一抹,令其光滑如镜。 “萧居士,师父。”他躬身,示意已经准备完毕。 此时自虚空送来阵阵轻风,带着冷冽的寒意,华盖倾天的几株青松亦是随风微摆, 萧月生迎风而立,看着虚空,再俯视脚下莽莽群山,不禁长啸一声,啸声如天降神雷,隆隆滚动,在山间不停回荡。 “呵呵,……大师,每次站在此处,萧某总有股直入云霄的冲动。” 长啸过后,萧月生心怀大畅,不由长笑着对身侧微微含笑的烛明大师说道。 “萧居士,那是不甘寂寞啊!”烛明大师双掌合什,祥和一笑。 萧月生微微摇头,但笑不语,转身伸手,延请烛明大师入座。 “大师,你可谓佛光普度,持着你的书信,这一年来,倒让我请了不少名家大儒去我山庄讲学。” 萧月生捏着白玉棋子,轻声笑道,神态间一片轻松写意。 “善哉善哉,功名利禄,翳眼烟云。”烛明大师口中称善,眼睛却盯着棋盘,蹙眉思索。 “燃情,你且去忙你的吧,你师父八百年行一步棋,这盘棋还不知要下到何时!” 萧月生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沉静而立的少年僧人,温声说道。 燃情憨厚一笑,挠了挠头,“那,那我去给居士拿些糕点过来。” 萧月生呵呵一笑,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包桂花糕,递给挠着头的燃情。 燃情对萧月生极为熟悉,每年都会见面,对萧月生凭空变幻东西的本领,业已不以为怪,便顺手接过了这包桂花糕。 萧月生复又变出一包松仁糕,送给燃情之后,又变出一包糯米糕,如此反复,直至燃情再也拿不住。 看着燃情一脸憨笑,抱着满怀的糕点小心而行,萧月生心中莫名的愉快几分。 手中又凭空出现了一卷书,是一卷前朝士子所写的游记,他一手捏着棋子,另一手持书,看得津津有味。 烛明大师棋艺高超,无人敢掠其锋,甚少有人挑战,究其原因,更多是因为他行棋实在慢极,堪比龟爬,令人无法忍受,一盘棋下来,少了七八日功夫,便是罕见。 于是,萧月生坐于松下,手持书卷,看云听风,清静自在。 对面老僧,则手持黑玉棋子,目注石桌,轻抚银髯,蹙眉苦思。 青松华盖之上,不时有白鹤起落,簌簌落下一片松针之雨,落于两人身上。 天目山下,纵马而至一对俊男美女,两人来到山前,跳身下马,将两匹健马随意散放。 “师兄,就是此山?”说话的少女一袭白裙,天气这般寒冷,显得颇为单薄。 “可能是这座山吧,我看看,……嗯,看来看去,还是这座山最高,那就没错了。”那男子亦是身着白袍,身材颀长,比常人高上很多,面目英俊柔和,声音颇带磁性,他仔细观察着连绵群山。 少女面目清淡中带着祥和,静若处子,往怒入云霄的天目山看了两眼,“那走吧。”她淡淡说完,举步便走。 那师兄将自马鞍取下的两只行囊拿在手中,手忙脚乱,边走边往头上套行囊。 他身高腿长,几大步间,便追上师妹,抢到她的前头,腰间长剑一闪,极为潇洒的斩下路边一段树枝,一分为二,递给白衣少女一枝,当做路杖。 “师妹,我们马不停蹄的拼命赶路,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那师兄手中木枝不停挥舞,拍打路边干枯草丛,似在驱使某物。 “师兄,不必这般,冬天没有毒蛇。”少女清亮的丹凤眼轻转,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的对前面的师兄说道,随即又道:“师兄不必担心,定会来得及!” 那师兄大是尴尬,自己竟然忘了冬天蛇是不会出来的,在师妹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实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师妹这般快的揭过,他心中大为感激,忙道:“我也这么想,那八思巴当然不会太过着急赶路,唉,也不知烛明大师是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也顾不得自己的尴尬,心中满是沉重,脚步陡然变得加快许多,心中满是忧虑。 少女提着木棍,眼睛不时观察周围的地势,如今虽是寒冬,此处却并非如其它山林一般萧瑟光秃,却颇有郁郁绿色,满山遍是青松,或直或曲,或盘或横,姿态各异,各具奇趣。 沿着山间小路而上,不时有横枝伸至路上,她的木棍便有了用处,但这般行走,却实在慢得很。 “烛明大师声名远播,交游颇广,师父说,烛明大师有一位至交好友,乃世间奇人,有此人相助,定然能够抵挡八思巴。”少女用木棍从容的拨弄着拦路的横枝,樱口翕张,缓缓而道。 前面的师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唉,师父也是尽人事而已,这般奇人,往往行踪飘忽不定,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哪能说找便能找到,再说,纵然烛明大师能够找得到这位奇人,又怎能来得及?八思巴恐怕马上要找上门来了!”说罢,手中木棍一震,将一段拦路的松枝震为齑粉,脸上满是烦躁之色。 “师兄――!”后面的师妹见状,弯弯的眉毛一蹙,娇喝了一声。 “好吧好吧,我平心静气还不成吗?!”师兄听师妹一喝,忙表情一肃,目正神庄,恢复了沉静的神态。 待得他们行至半山腰,已经日上经天,高挂正中。 两人虽然仍是气息平稳,未见汗迹,但前面的师兄面前却已经挂着几分焦虑之色。 “师妹,不行,这般走法,我们天黑也寻不到普度寺。”他转过身来,俯视着自己的师妹。 白衣少女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郁郁葱葱的山道,脸上仍是沉静如旧,淡淡的点头,“确实太慢,但山路崎岖,却也快不得。” “唉!”她师兄跺着脚,牛皮靴子将山石踩得粉碎,冥思苦想,“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他挥舞着木棍,对着林间被半遮的天空长叹。 “师妹,你的轻功好,能不能踏着树梢上山?”他眼巴巴的望着师妹,满脸希冀。 白衣少女扫了师兄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可以,却不能持久,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唉――!”男子长叹一声,嘴中喃喃自语,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师兄,”少女见师兄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忍不住好笑,清淡的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跟师父学过狮子吼是吧?” “狮子吼?啊,我学过,师父那时让你学,你却不想学,说女子练起来不雅!”师兄抬起头,复又点头,想起那时的情景,面庞浮上几丝笑意。 少女亦淡淡而笑,“你且用狮子吼向山上通报一声,看烛明大师听不听得到。” 师兄手中木棍一扔,抚掌大叹:“好主意!好主意!” “师兄不必高兴过早,此山如此曲折,山上树林太密,恐怕声音却传不到山顶。”白衣少女望了望周围越发郁密的松林,出言泼了自己师兄一瓢凉水。 男子用力咳嗽两声,伸了伸脖颈,清了清嗓子,自得一笑:“且看为兄的!” 说罢,转过身去,面朝山顶而立,两腿微曲,稍稍内扣,如同站桩一般端身而立,两掌轻按丹田,凝神运气。 他虽习练过狮子吼功,但平常甚少使用,有些生疏,再说亦想达到最佳效果,便郑重行事,将姿势摆得一丝不苟,静心聚气。 白衣少女忙两手扣住耳朵,体内真气运转,准备抵御师兄的狮子吼功。 “孤独园弟子李寒香、许一鸥拜见――烛明大师――” “孤独园弟子李寒香、许一鸥拜见――烛明大师――” 带着隐隐啸声的雄浑之声越来越响,如黄钟大吕,穿过林海,冲向天际,惊起林间飞鸟阵阵。 此时飞崖之上,萧月生正坐于石桌旁,手中拿着一株天山雪莲,逗喂着身边的一只巨大白鹤。 听到自崖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声,萧月生将手中的雪莲让白鹤啄去,眼睛望向正蹙眉抚髯的烛明大师,嘴角不由泛笑。 这时,喊声复又响起,但中气却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完足。 燃情正在正殿做午课,敲着木鱼,嘴中喃喃念着经文,耳边忽然听到清朗平和的声音:“燃情,暂且过来一下。” 燃情一听便知是萧居士,忙放下木鱼,自蒲团上站起,快步向松林而去。 山腰间的师兄妹两人静听半晌,没有声音回应,不由有些失望。 “师兄,再喊一次!”白衣少女李寒香脸上仍是波澜不兴,沉静自如,与她师兄满脸焦虑迥然不同。 “啊――!还来?”他师兄许一鸥惊诧,满脸苦笑,“没用的,师妹,都怨我平时练功不勤,功力不足,他们定是听不到。”他有些惭愧与懊恼。 他虽然长师妹三岁,入门也早了四年,论及功力,却拍马也不及师妹,这个师兄当得名不符实。 “师兄,再喊!”李寒香淡淡说道,轻轻瞥了师兄一眼。 “好吧好吧,听你的就是了!”许一鸥被她师妹淡淡的眼神一看,便再也没有脾气,连忙缴械。 “孤独园李寒香、许一鸥拜见烛明大师――” 许一鸥鼓足全身功力,内气激荡,仰头长啸,声音滚滚而出,如啸如吼,实乃他平生巅峰之作。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三章 登崖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5 本章字数:10617 飞崖之上的萧月生拍了拍身边站着的燃情,笑道:“来,燃情,也喊两嗓子。” 燃情憨厚的笑了笑,转眼看了看兀自冥心苦思的师父。 “别管你师父,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理会!”萧月生摆了摆手,另一手轻抚着白鹤银雪般的羽毛,白鹤静静而立,似能听懂两人说话,眼睛凝视着另一边的燃情。 燃情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下棋时,即使耳边响雷,亦无法令他回神。 他踱了几步,来到飞崖之旁,眼睛搜索着声音所在。 但群山莽莽,青松郁郁,无法见到人影。 “阿弥陀佛――,……小僧燃情,两位施主稍等,容小僧前去相迎!” 燃情两手合什,仿佛两人便在跟前,声音平和,凝而不散,在山峰间飘荡回响,久久不绝。 他一直随侍师父左右,对孤独园并不陌生。 孤独园便是孤独园精舍,是当世神僧慈风上人修行之处,极为隐秘,因其属于密乘一支,遁世修行,世人鲜少闻知。 慈风大师曾至普度寺一游,燃情见过他一面,对其风采敬服不已。 许一鸥微微有些气喘,刚才一吼,实在尽毕生之功力,如今体内颇有贼去楼空之感。 正在失望间,忽闻天际飘来清亮的一声佛号,令他大喜过望,忙转头望向自己师妹,“师妹,听到了么?” 李寒香点点头,看了师兄一眼,见他面色微微发白,便知是内力枯竭之兆,檀口微开,温婉的声音响起:“小女子李寒香,烦请燃情师兄指引!” 她的声音和缓,却清亮婉转,煞是悦耳,在山林间袅袅不绝,虽无她师兄那般雄厚深远,却胜在绵绵不绝,没用狮子吼心法便如此深远,可见其功力远胜她的师兄。 飞崖之上的萧月生听到李寒香的声音,回头带着莫名的笑意看燃情。 “燃情,你莫不是要下去接他们上山?”萧月生笑问。 一阵轻风迎面吹来,令他长衫飘动,抚着白鹤,恍如神仙中人。 燃情又看了师父一眼,见他仍是深浸于棋盘之内不闻不问,只好点点头,“他们是孤独园之人,师父定然会见他们的。” 萧月生微微点头,忽然灿然一笑,“那我便送你一程罢!” 说罢,也不待燃情有何反应,探手一抓,将燃情如小鸡般提起,轻轻一扔,燃情便如一片羽毛般向山崖之下飘落。 “……”燃情情不自禁大吼,却发觉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萧月生的清朗声音随着他的下落,在他耳边响起:“燃情,莫要害怕――,呵呵,且让你体会一番蹑空虚行的滋味!” 听到萧月生清朗的声音,燃情小和尚心神不自觉的一定,发觉自己如站在一团柔软的棉花团中,托着自己缓缓下落,僧衣一动不动,外面的风仿佛吹不到自己身边。 山下松林如茵,皆在脚下,放目而望,万物皆小,世界如此奇妙。 看着渐渐由小变大的松林,燃情心中赞叹,凌空而行,自己的心忽然间变大了许多,天地之大,一旦站在高处,望在远处,便渺小无比,原来,天地并非这般大,只是自己的心胸不够高远而已。 燃情感觉托着自己的气团仿佛带着眼睛一般,斜滑而下之后,忽然变成直直下落,离山坡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够看清林间小路上的两个身影。 李寒香静静站在原处,许一鸥则在犹豫是否继续往前走,两者各有利弊,他权衡再三,实难取舍,正要开口问师妹。 李寒香忽然若有所觉,猛然抬首望天。 “咦?”她一下淡定的脸上忽然露出一股惊奇之色。 许一鸥看到师妹的神色,不由抬头上望,也是轻咦一声,大是惊异。 离他们上方不远的高空,一名年轻僧人正双掌合什,庄严肃穆,以金刚献杵式缓缓飘落,庄重威仪中,又有股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如同罗汉自天而降,令人不禁欲要顶礼膜拜。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小僧燃情有礼了!” 燃情颀长的身形缓缓飘落间,他合什低头,微微躬身,向仰望自己的两人宣了一声佛号而行礼。 他住于山巅之寺,日夜与师父相随相对,言行自然受其潜移默化的熏陶,一身威仪已俨然有道高僧。 李寒香脸上惊奇之色一闪即逝,衣裾随风轻摆,她朝着轻轻落地的燃情敛衽一礼:“孤独园弟子李寒香有礼了!” 许一鸥也连忙对燃情回礼,他心中满是震惊,被燃情自天际飘然而下的风采深深惊奇,心下陡然间对烛明大师信心满满,有徒若此,身为师父,定然更加高深精湛,恐怕不需要那个所谓的奇人,即使是烛明大师自己,亦可以胜过那西域番僧八思巴。 燃情见到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颇为惭愧,自己这般自山崖落下,定然令两人生出自己武功精深的错觉,实是罪过,与犯诳语之戒无异,罪过罪过! 想到这般,心下颇有心虚,话也不敢多话,忙转身伸手,请两人随自己上山。 他脚步迅捷,身形灵动,走在山路,如夷平地,轻盈悠然。 李寒香内功精深,她走在燃情身后,看到燃情步伐与身形,清亮如星的眸子中颇带迷惑之色,回头看了师兄一眼,却见他只是低着头走路,身形已然微微发滞。 “师兄,握着我的手。”她将素白晶莹的小手伸至正低着头咬着牙的许一鸥。 许一鸥怔了一怔,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晶莹小手,又抬头望了望小手的主人那张清雅而淡定的面容,摇了摇头:“不用,我不要紧。” 李寒香轻轻一蹙弯弯的眉毛,淡淡说道:“快点!” 许一鸥体内已经贼去楼空,实在提不出一点儿内力,再加上爬了一上午的山,体力已经耗尽,没有内力的支撑,顿然如身体力没有了骨头,神色委靡,气喘如牛。 拒绝师妹的援手,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见师妹如见珠玉,自惭形秽,不敢起一分亵渎之念。 对师妹的话,他十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去遵从,任何时候,一见到她轻蹙弯月之眉,便顿时没有了自己,只觉为了不让她蹙眉,什么事情自己都可以去做。 “嗯,好吧。”他不由伸出了修长的大手,肤色亦是白皙如女子,一看即知没有做过什么粗活。 一股醇厚的冰凉气息自然的传至他的体内,他心中轻叹,看来师父所言不虚,纵然自己的资质已是上佳之选,但师妹的资质却是百年罕见,自己与之相比,实是大有不如。 她练功时间比自己短,还是女子体质,功力竟然越愈自己,真气之深厚,比自己强上倍余,实是奇才,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他只觉自己手中握着的小手如一块清凉软玉,令人忍不住想想细细抚摸,但他一看到师妹那淡雅的面庞,便再也没有了这番心思,只是师妹眼睛盯着前面年轻僧人的脚踝,却不知为何? “燃情师傅,请问八思巴到没到你们寺中?”李寒香问道。 “八思巴?小僧从未听过此人。”燃情微微侧身,脚下不停,只是合什一礼,低低答道。 李寒香两人大放其心,不再多言,三人默默赶路。 “二位施主,前方有灵猿出没,顽皮异常,施主对它们的胡闹不可理会,否则沾惹上身,颇为麻烦。” 燃情忽然转过身来,两手合什,眼睛盯着自己手指,一幅眼观指,指观心的模样,只是脚下仍是迅疾异常,仿佛不须眼睛看路一般。 他从小便开始在天目山爬上爬下的练功,这十几年来,已然将这条上山熟得不能再熟,即使是闭着眼睛,亦能如夷平地,行走自如。 说完话,燃情眼睛未抬,不敢去看李寒香,心中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便要转头回身。 忽然一瞥间见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一怔,欲要马上转眼不看,却发觉此人喘息颇重,似是受伤之兆,忙抬眼一看,便知此人是运功过度,功力耗尽。 “罪过罪过!”他忙合什一礼,为自己的粗心自责不已,自己只顾着赶路,却没有顾及此人的身体,实在是罪过。 “施主,小僧背你上山吧!”他微一扭身,已来至许一鸥身旁。 燃情身形亦是颇为颀长,与许一鸥相比,虽有差距,便所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顿将李寒香衬得娇小许多。 “不必劳烦……”许一鸥忙要推辞,却见燃情已然矮下身来,等着许一鸥伏上身来。 “这……?”许一鸥大是犹豫,不由看向自己师妹。 李寒香对燃情的举动大是好奇,心下顿觉这个小和尚武功奇高,却率直可爱,实是赤子心性,便对师兄点了点头。 其实她亦想试探一下对面和尚的武功。 看到他自天空飘然而下,如同尊者一般凛凛神威,但通过刚才的观察,她感觉虽然这个和尚武功极高,但仅比自己高上一畴而已,不知如何做到自天空落下,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不知是自己的感觉出错,还是真的有什么奇功绝艺,能这般飞天而行? 许一鸥也觉自己无力动弹,虽有师妹的内功支撑着自己,但两人内功心法大异,所起作用极小,他越来越感疲倦欲昏,既然师妹也同意让燃情和尚背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虽然一个男子背着加一个男子,情景有些滑稽,但爬起山来,速度却大幅提升,燃情背着许一鸥与背着一团棉花无异,一路上越行越快,脚下疾如奔马,许一鸥只觉眼前横枝不停冲自己飞来,而自己总能在临近眼前之际闪开,他不由对背着自己的燃情大为佩服,这般身法步法,实在高明。 李寒香在他们身后悠然而行,山路狭窄,横枝不断,上下皆有,她虽一身白衫,衣袂飘动,却仍衣衫齐整,未被枝叶沾身。 途中有一段路确如燃情所说,林中白猿成群,互相嬉闹不休,在林中跳上跳下,一待看到燃情,却如见到鲜花之群蜂,亦如看到刻骨仇人,吱吱尖叫如潮水般汹涌而起,随即松果松针满天而至,有遮天蔽日之势,令他们避无可避。 燃情不慌不忙,嘿嘿一笑,陡然之间,速度再增,如箭矢一般冲出松果松针之阵,李寒香却无这般好运,本想拔剑出鞘,却忽然想起燃情刚才嘱咐之语,便放下剑柄,将手中木棍团团舞动,只是这略一犹豫间,一身雪白衣衫之衣裾便印了几朵绿花。 群猿自然不甘罢休,在林中飞窜,追向前头低头猛跑的燃情,一阵漫天松果又向他罩去,但燃情对这般阵仗早已成竹在胸,速度再次陡然加快,松果噼啪落下,掉在他的身后,他哈哈一声长笑,狂奔而去。 这群白猿吱吱狂叫不已,却不再追逐,只是上窜下跳,捶胸顿足,对身后的李寒香却不理不睬。 李寒香在后面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先前看燃情率真而憨厚,刚才那狂奔长笑之人,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实在难以合到一处,认作一人。 燃情看到狂奔不久,身上许一鸥见师妹已经不见了踪影,忙提醒道:“燃情小师傅,后面已经没有白猿了。” “哈哈!想追上我,没门!哈哈……”燃情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空荡荡的树林,不禁畅快的哈哈大笑。 许一鸥也是目瞪口呆,实在眼前之人,便是刚才有些羞涩率真之人,前后变化之大,判若两人。 燃情看到许一鸥的表情,忽然一愣,浓眉大眼的脸庞微微发红,忙合什一礼,“得罪了,不僧惊扰了施主吧?” 神情端庄威严,又恢复了先前的少年高僧模样。 只是他直身合什已成习惯,竟忘了背上还有人,许一鸥只好顺势下来。 “没有没有。”许一鸥被他前后变化的神态弄得有些恍惚,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如今方才深有体会,他不由心中感叹。 “对了,小师傅,为何那帮白猿对你这般凶狠?”他看到师妹仍未见踪影,便开口一问心中之疑,刚才他看到那帮白猿的举动,可谓群起而攻之,令他大为好奇,燃情究竟做了什么事,为何惹得这帮白猿这般的齐心戮力对付他? 燃情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惭愧,看来自己修为太浅,动辄失态。 “小僧惭愧,这倒怪不得他们,当年师父教我轻功之时,便是需要赛得过它们,那些年小僧招惹它们太甚,所以一见到小僧,它们便群起而攻之,这也是理所当然。”燃情声音舒缓,娓娓道来,令许一鸥恍然大悟。 他不由笑道:“这个习练轻功之法倒是甚为别致,难怪难怪,白猿他们可是极有记性之物。” 其实燃情自小便独自随师父烛明大师归于天目普度寺,寺中唯他们师徒两人,未免有些冷清。 燃情自小便无一玩伴,甚为孤单,便与山上的白猿嬉闹,虽是受白猿们欺负,难免一身爪伤,但他乐此不疲。 后来随着燃情武功的渐增,两者角色开始互换,受欺负的便是这些白猿,白猿们见燃情来便躲,可惜天目山对燃情来说,便如自家大院,熟悉得很,这些白猿怎能逃过,但这些白猿也是灵慧之物,便想到一法,一见到燃情,便群起而攻之,松果树枝,尽情而泻,将他打得抱头窜鼠。 但燃情亦是每几天便要招惹它们一次,每当这时,他便会纵情欢笑,如孩童儿时般大笑,一切威仪皆抛脑后,实是不失童心。 此时李寒香亦已出现在他们身边,她身上几朵绿花泛于衣裾,皆是身体之外的范围,周身之上,却仍是雪白如故。 燃情虽然憨厚,却非鲁笨之人,他至今仍不大敢去看李寒香,只是一扫之间,便看清了她身上的染印,心下不由暗赞这位女施主的武功精湛,仓卒之间,避无可避的松果仍不能沾身,可见其剑法防护之周密严谨。 李寒香却为燃情内功爆发之强深为赞叹,能一再的加速,令她颇感不及。 于是燃情又将许一鸥背起,继续前行。 有燃情这匹识途之马,三人速度又快若奔马,比起先前李寒香与许一鸥两人之行,快得不可道以理计,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已然到达天目之巅。 李寒香望着随风轻摆的青青竹林,竹林掩映之处,隐隐约约现出朱瓦红墙,一座寺院座落其中,令人不由心中一清,顿生古朴清幽之情,实在是个好所在。 寺后那三块参天而耸的巨岩,变是极为雄伟庄严,为这座寺院增加几分宏伟大气。 “那座禅院便是普度寺了?”李寒香轻指了指竹林深处的寺院。 “正是普度寺!”燃情合什低答。 “好一处幽静修心之所!”许一鸥不由赞叹,本起自己的师门孤独园,实是不分轩轾,各有千秋,俱是修行之佳处。 “师父他正在寺后林间与好友对奕,请随小僧来。”燃情指了指寺后几抹绿色,那正是葱葱松林所在。 两人整了整衣衫,略有紧张之色,毕竟烛明大师乃宇内共钦的道德大僧,曾被今上御赐“圆觉真人”之号,紫金袈裟一件,地位之高,实是罕见。 只是烛明大师淡泊名利,谢过今上之赏,便行踪成迷,消失在世人眼中。 此时许一鸥已经恢复几成功力,走起路来,已是轻盈如羽,潇洒自如,颇有玉树临风之气度。 李寒香虽是心性淡泊,随着松林的深入,亦是心中微微紧张,实在不知这位人称世间大德高僧的烛明大师到底如何模样。 “师父,萧居士,这两位是孤独园的施主。” 到了松林之边,飞崖之缘,燃情快走两步,趋至身披紫金袈裟、正低头盯着棋盘的师父身边,大声说道。 萧月生此时背对着他们,一手拿着松仁糕,一只抚摸着那只巨大的白鹤,白鹤温驯异常,看着细长的鹤嘴轻啄着手中的松仁糕,他脸上微微泛笑。 临崖之风不时呼呼吹来,将他浓黑的头发扬起,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实是潇洒至极。 他听到燃情之语,头也未转,只是轻轻一笑,等着看燃情如何让自己的师父自棋中醒来。 “师父――”燃情趋至烛明大师跟前,轻声招呼。 “师父!”见自己师父听而不闻,燃情虽然必是如此,也是心中难免焦急,不禁看了看正站离颇近的李寒香许一鸥两人,见他们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师父,心中微微一安,他深怕见到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 烛明挥了挥袈裟,如挥飞蝇般将燃情推到一旁,眼睛仍未离开棋盘一瞬。 燃情大感尴尬的看了看李寒香两人,忙又转向萧月生身上望去。 “居士……”他盯着萧月生的脸,有些哀求的语气。 萧月生头微微一笑,头却未转,眼睛看着直长的鹤嘴轻啄松仁糕,嘴中说道:“燃情,你可以把棋弄乱了哇,……你师父必能回过神来!”说罢,瞥了他一眼,左眼轻眨,带着兴灾乐祸的表情。 燃情不由气苦,这个萧居士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捉弄人,令自己苦笑不得。 燃情深知,萧居士指出的这一条路,可是条绝路,如果真这么做了,师父可是不会轻饶了自己,虽不至于受十八般轮回之苦,却也如死过一回无异。 燃情又是哀求的看了他一眼,看了看自己的师父,满是无奈。 不远处的李寒香与许一鸥目光忽然被这背着身子之人所吸引。 潇洒的身影坐于松下,对面一老僧一石桌,身边白鹤相伴,这般画面落入他们眼中,令他们陡然间感觉到了一股清逸之气。 只是此人声音甚是年轻,倒显得有些奇怪,李寒香注视着此人的背影,细细猜测此人到底是何人,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她心中翻涌,就是走上前去,将此人的身体扭过来,来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样,是老还是年轻,是英俊还是丑陋? 燃情暗暗咬牙,伸出左手,粗大的手掌缓缓向棋盘按去,而右掌则轻提腰间,暗暗运转功力。 他已经能够猜到,当自己的手拨动棋子以后事情的进展,师父当会无意识的出掌攻击拨动棋子之人! 以自己的武功,要想抵住师父的武功,无异于痴人说梦,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师父一掌将自己打得半死。 在棋盘之外,师父是有道高僧,但一旦进入棋中世界,师父便不再是自己,实在招惹不得,萧居士给师父起的名号实在是英明得很,以棋痴来称呼师父,再恰当不过。 好在,每年也就萧居士来这么几天,师父才会这般,平时日子里,他与人下棋,却也正常得很,实在令人费解! 燃情小和尚一边缓缓落掌,心中一边不断的转着心思,颇有当年佛陀割肉喂鹰的悲壮。 “呵呵,燃情,还是我来吧,……记住,你可是又欠了我一条命!” 萧月生清朗的声音在燃情耳边响起,他只觉自己按下去左掌忽然无法动弹,不由惊喜的望向萧月生。 缓缓转过头来,萧月生一脸微笑。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四章 争论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5 本章字数:10140 竟然是位年轻的男人! 竟然是一位这般年轻的男子! 李寒香大失所望。 在她以为,此人必定是银髯飘拂,面目清奇的老者,定是一位心胸超逸,行事脱俗的雅量高士,却没想过竟然只是一个这般年轻之人。 她虽是失望,却也好奇,不由看着他将如何做。 萧月生转过身来,一只手仍搭在白鹤身上,这只巨大的白鹤与他甚为亲热,且也并不怕人,只是侧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众人。 李寒香只觉一道清润的目光扫过自己身躯,令自己体内的真气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初。 “你们两位是孤独园的弟子?”萧月生带着温煦的笑容,和声问道,颇为亲切。 许一鸥忙上前答道:“在下师兄妹二人正是孤独园弟子,不知前辈是……” 许一鸥虽见萧月生年轻,但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出一份宁静与沧桑之气,知道定非俗人,且看其悠然戏鹤,气质潇洒,更是心生仰慕。 “这位是家师好友萧居士。”燃情此时已然站到他师父身后,忙开口对两人介绍。 萧月生冲两人含笑点了点头,极是亲切,未再说话,一只手已经伸到烛明大师的肩上。 “大师,萧某输了,甘拜下风!”他拍了拍烛明大师的肩膀,温声道。 萧月生话声刚止,烛明大师便将头抬起,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呵呵一笑:“咦?萧居士,这么快便认输?呵呵……” “师父,这两位是孤独园的两位施主,前来拜见师父!”燃情虽然对萧居士的做法颇感好笑,仍是反应敏捷的对烛明大师说道。 烛明大师刚才对棋盘以外,做到了色即是空之境界,根本不知发生何事。 他听到燃情之言,眼睛自萧月生脸上转回,起身一宣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失礼了。” “拜见烛明大师,晚辈许一鸥,与师妹李寒香奉师尊之命前来拜见大师!”许一鸥忙上前两手合什,回了一礼,李寒香随在师兄之后也合什为礼。 萧月生此时已经转回身去,继续梳理着白鹤身上的羽毛,孤独园他也听说过,是座佛家精舍,他没有管闲事的兴趣,尤其涉及宗教之事,不沾为妙,他只是为下棋静心而来,对其它事,漠不关心。 “大师,两位,你们且谈,萧某暂且离开。”萧月生转头,微笑着道。 烛明大师点了点头,知道这个萧居士性子疏懒,不喜多管闲事,两人相交莫逆,也不怕他嫌自己怠慢,便未多说。 萧月生向李寒香许一鸥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身旁的巨大白鹤,“鹤儿,我们去吧!” 这只巨鹤极为通灵,闻言伸直长颈,两腿蹬地,走了两步,已至崖边,快要落崖之际,两翅顿然舒展,翩然而起,虽然身形巨大,却透着轻盈灵动。 随即青影一闪,白鹤身上已然坐上了萧月生。 白鹤上冲之势丝毫未受影响,清唳一声,不再上冲,转向东方翩然飞去。 “燃情把素斋备好,容我回来再吃!”白鹤翩跹向东而去,清朗的声音却破空传来。 “是,萧居士。”燃情向白鹤飞去的方向合什躬身,此时,一人一鹤已经变成淡淡白点在天空逐渐消失。 李寒香、许一鸥两人盯着白鹤消失的方向,怔立良久,心潮翻腾,难以平静。 “大师,不知刚才那位前辈是何人?” 待许一鸥醒了过来,他只觉自己的脖颈有些僵硬,转首看向烛明大师,见他只是慈祥的笑看自己,心中惭愧,却也禁不住开口相问。 许一鸥心中对此人倾慕之极,实难想象能够遇到这般潇洒风流的人物,自己纵然相貌英俊,看到此人,却大觉自惭形秽。 李寒香亦转回身子,随着烛明大师相让而坐到桌旁。 “萧居士么,他却是脱俗之人,虽在红尘,心却超然,老衲也是深为佩服的。”烛明大师一身紫金袈裟,佛珠在手,宝相庄严。 燃情则是躬身将桌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亮棋子收入盒中,转身离开。 李寒香盯着烛明大师,心中也是好奇,只是见他这般说,便知他不欲透露太多,虽是无奈,却也不能强求。 “大师,此次小女子与师兄奉师尊之命,特来传讯。”她虽是神态恭敬,声音仍是如常的平淡。 许一鸥本欲再次深问那人的来历,见师妹这般说,便不再开口,只是看着烛明大师。 “慈风上人近来可好?”烛明大师脸上详和宁静,声音恬淡,不急不徐。 “师尊一切安好!”两人一齐起身,双手合什,恭敬的回答。 烛明大师点了点头,待两人再坐下,和声问道:“不知上人传我何讯?” 许一鸥欲要起来说话,被烛明大师虚拦阻止,只好坐着拱了拱手,恭声道:“师尊听到消息,据说西域僧人八思巴近日将会拜访大师,师尊说此人来者不善,还请大师多做准备!” “西域僧人八思巴?”烛明大师一手拨动佛珠,一手抚着银髯,稍一沉吟,微微颌首:“老衲倒是听闻此人大名,据说智慧超人,武功绝顶,实是西域不世出的奇才。” 烛明大师虽是隐于普度寺,却非只是闭门念经,随着近几年燃情的长大,能够自己行路,师徒二人常常遍历名山大川,拜访深山古刹,交流佛理心得,对佛家领域并不陌生。 八思巴确是西域高僧,八思巴藏语是神童之义,可见其天才之名,烛明大师对其颇为好奇,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此时燃情端着茶壶过来,端茶上水,颇为周到。 “有劳两位施主前来,请代老衲多谢慈风上人。”烛明大师放下茶盏,慈和的笑道。 寺中的禅房内,许一鸥坐在椅子上,李寒香则盘膝坐于榻上,手拿一卷经书。 许一鸥身材极高,这张梨木矮椅显得有些矮小,长腿一伸,仿佛直接坐在地上,让盘膝直身的李寒香看得想笑。 “师妹,我们回去吧,都已经完成了师尊的吩咐,若回去晚了,师尊会担心的。”许一鸥伸了伸腿,又开始了刚刚失败过的劝说。 正在读经书的李寒香扫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仍是带着淡淡的表情,“出来一次不易,待看到八思巴再回去。”说话时,清亮的双眸仍看着经书。 “师妹!”许一鸥扭了扭身体,弄得矮椅吱吱响,“我的好师妹!那八思巴武功高得很,万一他凶性大发,那可是危险得很呐!!”他英俊的脸上,满是苦口婆心的表情。 “八思巴自有烛明大师应付。”李寒香眼睛不抬,淡淡说道。 “唉!唉!!”许一鸥白皙的两掌用力搓动,用力跺着脚,“下次你便是自杀,我也不会答应师父带你出来!”他狠狠瞪着师妹白菊一般的脸颊。 李寒香澄澈的目光淡淡横了他一眼,仍回到书中,脸上清淡如故。 许一鸥被他一横,却有些无奈,搓着手,不停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怎样才能劝师妹离开。 “好师妹,我豁出去了,那把秋莹剑送给你了!”良久,他陡然开口,紧咬自己牙齿,俊逸的面庞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 李寒香目光一亮,迅速离开经书,看着自己的师兄。 许一鸥有些垂头丧气,心下已经有些微微懊悔,那把秋莹剑是他无意间自一石洞中得来,不仅锋利异常,兼且剑形古朴,极为美观,实是他的心头肉。 李寒香看着的师兄,久久不言。 许一鸥此时心中实在矛盾,既希望师妹答应,能够早些回山,又盼她不答应,能够保住自己的秋莹剑。 李寒香看着师兄脸色阴晴不定,不断变幻,颇为有趣。 “我不要秋莹。”待觉得已经把师兄折磨得差不多,李寒香方才淡淡的说道。 许一鸥心中复杂难言,似是大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力气再劝,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师兄,不必担心,先前骑鹤之人,可能便是师尊所说的奇人,有他在此,烛明大师自然无恙!”李寒香又拿起经书,淡然的说道。 “咦?……有道理,师妹言之有理!”许一鸥拍着椅子扶手,赞叹不已,对着师妹笑,英俊的面庞带上几分憨气。 李寒香横了他一眼,不再去管他。 许一鸥兴奋了好一会儿,他也是极想看热闹的,甚至比师妹更想看,只是担心师妹的安全,只能选择回山。 但如今不必再担心,那有热闹可看,岂不是求之不得之美事?! “师妹?”许一鸥心情渐渐平复,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唤李寒香。 见到自己师妹澄澈的目光离开经书,扫到自己身上,他忙道:“那人是不是姓萧?” “嗯。”李寒香漫声应道,眼睛又转回了经书上,好像书中散发着莫大的吸引力。 “唉,师妹,那个萧前辈的胆子可是够大的,竟敢坐在鹤的身上,万一不小心,掉了下来,他纵有再好的轻功,也难免粉身碎骨!” 他也不管自己的师妹看不看,听不听,兀自说着自己的担心,心中也是颇为羡慕,只是想到坐于鹤上,忽然自鹤背掉落,那般情景,实是令人心悸胆寒。 李寒香放下书卷,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随即横了她师兄一眼,“看他相貌,年纪不大,称为前辈,大可不必!” 许一鸥忙将伸着的长腿一收,坐直身体,微微前倾,“虽然他外面看着年轻,可我感觉,实在不像年轻人,定是他武功奇高,驻颜有术,才显得那般年轻!” 他话中之意貌似推测,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隐隐带着铿锵之音,难得的显出几分男人气度。 “你怎知他武功奇高?就他纵到鹤背上去所施的轻功?师兄你也能轻易做到吧!” 李寒香也是难得的跟师兄较真儿辩论,平常她都是直接说出结论,如同金口玉牙,一言而决。 “这……”许一鸥不由语塞,他只是有这种感觉,但实际上对方并未施展什么过人的武功,但却总给他一种武功莫测高深的感觉。 李寒香又将经书拿起,其实她心中亦能感觉出那位萧姓男子的武功极高,只是她虑事冷静周密,不确定之事,不轻易下结论罢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冥思苦想的师兄,眼睛仍旧盯着经书,“不过有他在,却也是好事。” 见到师兄迷惑的望着自己,她淡淡道:“如果他不是师尊所说之人,让他驾鹤传讯,最是快捷不过。”说着,一直平淡的面庞露出一抹笑意。 “萧前辈可是世外高人,你竟然……你……!”许一鸥大是气愤,为师妹轻蔑的语气所激,指着她的手指颤动不止,随即腾的自椅上站起,用力一甩衣袖,“你自己看书吧,我出去逛逛!” 言罢便拂袖而去。 李寒香脸上带着笑容,如冰雪初融,天地一清,实在灿烂得有些耀眼,她对师兄的生气毫不担心,他就是一刻钟的生气时间,过了一刻钟,他又变得开朗而哆嗦。 放下经书,她将盘着的双腿伸开,仰躺在榻上,望着素白麻布幔帐,清淡的面上泛起一抹忧虑。 她对烛明大师说,师尊听到消息,据说八思巴要找上门来。其实却是八思巴亲口所言。 在她离开孤独园前来报讯之前,八思巴已经造访孤独园,亦与慈风神僧切磋一番,结果八思巴轻松得胜。 尽管李寒香对八思巴愤恨异常,却也不能否认对方确实武功莫测,亦能看出他未尽全力。 他年纪轻轻,却这般武功,令她怀疑这个八思巴曾受上师的灌顶之术,否则这般年纪,绝无可能有那般功力。 如今见过烛明大师,他的武功也是高深莫测,她却一直无法确定,到底烛明大师与八思巴两人武功孰高孰低。 但她又不能直接对烛明大师说,应该邀请一些朋友助拳。 “唉,自己实在不应有所隐瞒,未告诉烛明大师自己师尊不敌八思巴之事,如若烛明大师落败,则中原佛门颜面顿失!” 想到这里,她马上起身,离开禅房,向大殿而去。 她行事果决,一旦决定,则斩钉截铁,雷厉风行,到了烛明大师面前,便将前因后果一说,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丝毫未再顾忌对方的颜面。 烛明大师坐于蒲团之上,拨捻佛珠,静静倾听,脸上慈详宁静的神色一直未变。 “施主不必担忧,我诸友之中,便是你们所见的萧居士武功为尊,老衲实在不敌,他自然不会袖手。” 烛明大师缓缓说道,随即轻轻叹息:“唉,身为佛门弟子,武功是强身健体,降妖伏魔之术,用来争强斗胜,实在是罪过!阿弥陀佛――!” 他满面悲悯之色,实在为世人的愚昧而怜悯不已。 李寒香亦双手合什,轻念阿弥陀佛,双手素白,却姿势端庄威严,一看即知是学过佛家威仪之势。 李寒香心中暗暗叹息,八思巴,萧姓男子,还有燃情小和尚,如今的世道果然大变,反常之事层出不穷,自己被师尊称为百年难遇之质,与他们相比,实在汗颜不已。 李寒香对佛理极为喜爱,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烛明大师与她论禅之时,不时惊异赞叹,果然名师高足,小小年纪,佛学修养已然这般精湛,殊为难得,与自己那个只会敲木鱼念经练武的徒弟,强上甚多。 忙又低头宣了声佛号,自己又过于执着了,破执之功,实在需要精进几层。 两人正在谈禅谈道,萧月生忽然缓缓踏进,青衫飘动,脚下飘飘,如踩云端,像是仍沉浸在飞翔之态。 见到大殿上两人正盘膝而坐,清茗浅尝,不由拱手笑道:“两位好兴致,李姑娘,怎么不见那位许兄弟?” 说着,随便的找了个蒲团盘膝坐了下来,靠近烛明大师,面对李寒香。 李寒香微微欠了欠身,淡淡说道:“我师兄喜欢观赏美景,很早便出去游览周围的风景。” 虽然萧月生满面温和的笑容,她却只是淡淡以对,未以笑容报之。 “看来你师兄乃是高雅之士。”萧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李寒香冷淡的态度未放在心上,冷若冰霜的女子他常见,李寒香面色仅是清淡罢了。 他接过燃情递上的茶盏,“孤独园果然非凡之地,竟能培养出你们两位不俗人物,在下倒是极感好奇。” “燃情,你去找找看,能不能寻得许施主。”烛明大师对正端茶给萧月生的燃情吩咐。 燃情躬身答应,转身出了大殿。 “萧居士,其实居士你与孤独园主慈风上人尚有一面之缘!”烛明大师放下茶盏,笑呵呵的说道。 “慈风上人?”萧月生目光微凝,用心思索,马上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唔,想起来了!……就是披着大红袈裟的那位吧?” 烛明大师笑着点点头,李寒香却微微蹙眉,这位姓萧的男人说话对师尊实在有欠尊敬,让她感觉极为刺耳。 萧月生也是敏锐之人,话一出口,便知有些不妥,忙笑道:“那慈风上人确实是有道高僧,……纵是时间如水,不停洗去昨日种种,萧某仍未能忘怀上人那过人的风采及庄严之姿。” 他如现代咏叹调般表达着自己的敬仰之情,颇为夸张。 烛明大师慈眉善目微微活动一下,想笑却并笑,他可记得萧居士在见过慈风上人之后,在自己面前没少诋毁慈风上人大红袈裟的难看。 李寒香眉间一松,虽然对方说话有些夸张,但不对师尊不敬,她便也不会与他计较。 “居士,两位施主特意前来传讯,据说西域高僧八思巴欲要前来普度寺。”烛明大师拨动佛珠甚急,语速却缓,“不知居士是否知道八思巴此人?” “八思巴?”萧月生微微一怔,眼神无意识掠过李寒香澄澈的双眸,望向大殿之外的天空,看着天空中白云聚散,不由轻声一笑,慨叹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呵呵……”摇头而笑。 李寒香比烛明大师耐性差了一畴,语气颇为僵硬的问:“萧先生与八思巴相识?” “一面之缘。”萧月生漫不经心的回答,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真是山不转水转,人与人就是这般奇妙,不管相隔多远,说不定下一刻便能见到。 烛明大师微微阖目,手上佛珠拨动变慢,缓缓而动,李寒香顿时心下一松,她虽一直挂着冷淡的表情,身体其它部位却无法掩饰,血脉流动,心跳快慢,身体松驰,真气运转速度,眼神的闪烁,在萧月生眼中,这些无一不可看出对方的心绪波动,况且他心灵敏锐,对方的情绪难逃他的感应。 萧月生有一心多用的本事,即使是浸于自己心神,周围的一切仍是洞悉远足,悉收眼底。 对李寒香的心绪波动,他只是淡淡一笑,未荧于心。 “萧前辈也在啊!”此时许一鸥披着阳光而进,身形倜傥,玉树临风,见到萧月生坐在那里,颇为惊喜。 萧月生一笑,仰头看着他道:“前辈可不敢当,我与许兄弟年岁相近,如不嫌弃,叫我一声萧大哥便可!” 许一鸥顺着烛明大师延请之势,顺势坐到了萧月生对面。 他一坐下,便拱手笑道:“拜见萧大哥,在下许一鸥,这是鄙师妹李寒香。”他说话极为热情,也不管师妹递来的冷眼,兀自替她介绍。 萧月生点了点头,挂着和煦的笑容。 “萧大哥,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与那八思巴有一面之缘,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朋友?”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五章 造就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5 本章字数:10307 “朋友么?”萧月生摇头笑道:“那倒不是!” 许一鸥看了一眼师妹,吁出一口长气,笑道:“这下我便放心了,那八思巴厉害非常,想想都觉可怕。” 萧月生笑了笑,没有再说,只是端起茶盏喝茶。 燃情很快将素斋端上,众人便要开始午膳。 萧月生指着绿得发翠,白得如雪的诱人菜肴,微笑道:“比起与大师下棋,萧某更喜欢吃燃情的斋菜!” 正在端菜上桌的燃情顿时眉开眼笑,却也不忘看师父一眼。 烛明大师笑着看了弟子一眼,须眉微抖,呵呵笑道:“萧居士快言快语,强邀居士来此,倒令老衲惭愧……阿弥陀佛――!” 萧月生眼睛盯着满桌的斋菜,微微笑道:“有棋无斋,太无味,有斋无棋,太无趣,大师这里有棋有斋,鱼掌兼得,萧某又怎能不来!” 烛明大师向李寒香许一鸥两人伸手示意,请开始用斋,脸上笑眯眯:“萧居士颇有雅趣,居士如此一说,老衲也能心安了!” 许一鸥拿着竹箸,向正提箸挟菜的萧月生道:“萧大哥,不知您是哪里人?” “我是哪里人?……”萧月生一怔,随即笑道:“嘉兴南湖湖畔有座观澜山庄,我便住在这座山庄,如你们有暇,欢迎前去山庄作客!” “观澜山庄?”许一鸥看了师妹一眼,见到她眼色中的否认,知道这座山庄确实不太有名,果然是淡泊名利的高人啊! 萧月生却被这一句话勾起了心思,自己是哪里人?在这个世界上,这幅身体,却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实在有些令人可怜呀。 观澜山庄大厅,众女咸集与此,围坐于圆桌。 程英与陆无双手边各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与其女诸女话别。 “程姐姐,无双姐姐你们还是别走了!”完颜萍拉着程英与陆无双的手,依依不舍,“桃花岛如今已经有些荒凉,不如住在这里,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一点儿也不寂寞!”她摇着两人的手,微微恳求道。 她从郭芙嘴中已经知道桃花岛的情况,黄药师平常不在岛上,岛上便没有人烟,如今让她们俩人独自居于岛上,想想便觉得凄凉。 萧月生的诸位妻子皆是纷纷挽留,对于这个淡雅如菊的女子,她们都是颇为敬重,与直爽的陆无双也相处得极好,实在不忍她们孤零零的居于孤岛之上。 程英穿着淡绿色衣衫,玉箫挂于腰间,泛着清雅的气质,她摇头笑了笑,“我们姐妹二人已经厚颜在府上打扰多时,实在不敢再行叨扰,待日后想念大家之时,免不得再来拜访!” 小玉站在完颜萍之旁,轻声道:“程姐姐,你是外公的弟子,实算是一家人,何必这般见外!” 小星虽然冷着脸在旁边站在,眼睛中却闪着不舍之色。 “程姐姐,你们不必感觉不自在,像在自己家里便是了!”小月娇笑道,她虽然平时爱玩,但颇善于观察人,也能够感觉出程英内心的拘谨。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劝她不要离开。 郭芙站在她们身边,心中最是不舍,毕竟她们俩人与自己关系最近,但她知道程英的性子,一旦决定,甚少改变,所以只是看着众人,却并不开口。 “程姑姑,你住在这里,与住在桃花岛可是一样的,你知道曾外公已经将桃花岛送给干爹了么?”杨若男娇声说道。 她极重感情,程英两人对她极好,而陆无双爱屋及乌,对她更是好得不得了,平时常陪她玩,她又怎能舍得让两人离开,因此动一切脑筋劝说程英两人留下。 程英一愣,与身边的表妹互视了一眼,微微泛起一抹苦笑,她还真的忘了这件事,现在若男一提,便想了起来,当初自己与师父刚来观澜山庄,在进庄的路上,师父便顺口将桃花岛送了人,如今他的弟子却没了栖身之处。 杨若男一看两人的表情,便知自己这一击算是中了要害,忙上前拉住程英的手,娇笑道:“程姑姑,你们何必非要走呢,我们大家都这么喜欢你们,你与无双姑姑难道不喜欢我们?”说着,小嘴瘪了瘪,做出幽怨状。 陆无双有些伤感,呆在观澜山庄中,虽然没有杨大哥,但自己总觉得异样的亲切,住在这里,仿佛杨大哥就在自己身边。 “小若男,我与你程姑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不走,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家,日后等你想姑姑们了,便跟你干爹说,让他带你去桃花岛看我们,好吗?” 陆无双一袭白衣,满脸温柔,眼睛微微红润,对杨若男由开始的爱屋及乌,到后来的真心喜爱,她实在不舍得离开她。 “无双姑姑,你们真的不能不走么?”杨若男盯着陆无双湿润的双眸,紧紧握住她的手,力气之大,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陆无双笑了笑,摇了摇头,双眼升起蒙蒙雾气。 程英看了陆无双一眼,微有不忍,轻声道:“离开桃花岛太长时间,我们有些不放心,待看到那边无事,我与你无双姑姑会回来看你的。” 她语气轻柔,神情平静,杨若男只好点了点头,颇不情愿。 程英看到这般说下去,也没个尽头,再说下去,恐怕自己真的会心软得留下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陆无双道:“表妹,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启程吧!” 陆无双点了点头,装做不经意的飞快的拭了拭眼角,强笑着对众人敛衽一礼。 “各位妹妹,程英告辞了,这一段日子,多谢众妹妹的厚待,小女子感激不尽!不必相送,徒惹伤感,以后定会再来叨扰大家的!” 程英亦是敛衽一礼,嗓音微微发颤,眼中点点亮光闪烁。 说罢,将怀中面具戴至脸上,拿起桌上的包袱,转身踏出大厅。 众女心中惆怅,离绪满怀,静静的跟着两人走向庄外。 林间路上,程英拦住众人,无论如何不让诸人再送。 看着程英与陆无双两人一白衣一绿衫,衣裾随风摆动,渐渐走向远处,杨若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离愁,伏在郭芙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程姐姐――,等一等!”完颜萍忽然两手轻拍,若有所悟,扬声招呼,喊完,莲步轻迈,鬓上步摇轻晃,似缓实疾的走向远处的程英两女。 呼吸之间,完颜萍便出现在有些疑惑的两人面前。 完颜萍楚楚动人的脸上带着笑容,素手轻翻,将自己头上的步摇摘下,递至程英手中。 “完颜妹妹,这是……?”程英看着手中忽然出现的步摇,忙向外推拒。 她小手虽然白皙,手掌却带着厚厚一层手茧,手中的步摇素白如象牙,但从手中传来的清凉气息,却让她知道绝非这般简单,因此不想收留。 但平时柔柔怯怯,看似弱不禁风的完颜萍此时却让程英微微吃惊,只觉握住自己的手力大无比,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程姐姐,临别之际,小妹赠你一件首饰,虽然不是贵重之物,却代表我们大家的心意,算是给姐姐你留做纪念吧,……盼你别再推辞!”完颜萍脸上带着不容拒绝之意。 程英知道她所言不实,手中的步摇绝对是贵重之物,待要再行拒绝,却觉食指一疼,指上一抹鲜血却已涌出,沾到步摇之上。 鲜血到步摇,却忽然消失不见,但见月白步摇陡然一亮,又恢复如常,却泛起蒙蒙的毫光,给人朦胧之感。 随即自手心传来一阵温润气流,沿手上经脉流入自己全身,本因衣衫单薄而感觉寒冷的身体忽然如浸温水,仿佛躺在浴桶中痛快的洗浴一般,一股与月白步摇血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程英对眨眼间的变化有些怔然,只是无意识的望着完颜萍,不停的感觉自己体内情况,步摇宛如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湿润的暖流在身体与步摇之间流动不息,说不出的美妙。 “程姐姐,咱们女子出门在外,实在令人不安心,这枝步摇不可离身,它有护主之能,随心而动,关键时刻或能挣得一线生机。” 完颜萍吃力的自程英手中拿起步摇,缓缓替她插到头上。 也不等程英说出拒绝之话,她便来到陆无双面前,将左腕上的墨玉手镯套到她的腕上。 然后依法施为,让玉镯沾上陆无双的血,滴血认主。 “出外凶险,两位姐姐定要步步小心,到桃花岛看看,便返回山庄吧,我们大家都等着你们!”完颜萍殷殷叮嘱。 顿了一顿,她语气放轻:“大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你们也应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你们离开,我只盼你们早去早回,莫让我们大家担心,好么?” 完颜萍清澈如水的目光透着殷切,令程英心下感动,不由轻轻点了点头,“完颜妹妹,……多多珍重!”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诸女皆是心情郁郁,人非草木,这么长时间的住在一起,骤然离开,又怎能无动于衷。难免心中俱在猜想,不知主人回家,见到程英姐妹已走,会是何般表情?! 天目山普度寺,萧月生吃了两口菜肴,便招呼燃情也入座。 烛明师徒与萧月生相交近十年,自然知晓他的脾性,燃情也未多推辞,将斋菜上尽,便坐到了师父的身边。 但还未等他拿起竹箸,一声清亮的声音飘入大殿: “小僧八思巴拜会烛明大师――!” 声音不浮不扬,平缓清晰,令嘴中嚼菜的许一鸥大是脸红,自己那一句狮子吼,与这般声音相比,实在天差地远呐! 进斋众人齐齐住箸,许一鸥李寒香师兄妹望向烛明大师。 烛明大师缓缓放竹箸于桌上,左手佛珠轻轻拨动,脸上一片宁静祥和,“阿弥陀佛,该来的终究会来,老衲前去迎接。” 说罢便要起身。 “哎――,大师莫急,萧某倒有个主意。” 萧月生伸手拉住烛明大师胳膊,脸上带着一团笑容。 深悉他脾性的烛明师徒一见他的这幅笑容,便知道他促狭之心已起,又要出什么鬼主意,沉重的心中随之一轻,信心陡增。 “居士有什么主意?”燃情浓眉大眼带着几分兴奋的心情问,自己每次都是居士的捉弄对象,如今换了别人,自己也能看一遭热闹,甚是期盼。 萧月生笑着看了他一眼,转首对烛明大师道:“大师,这一次,你便要端一次架子,八思巴要来拜访,那便等着他上前拜见,不须你亲自出迎,派燃情代你出去便可!”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上门是客,老衲又怎能失礼?”烛明轻着慈祥的笑容,语气却是郑重得很。 “当然,老衲也非愚固之人,如是上门恶客,却也纵容不得!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说罢便是轻轻合什,慈悲之色盈于眉间,与大殿上供着的如来神像表情极为相似。 燃情看着师父的笑容,却觉着与萧居士笑得一般无二,都是透着促狭之意。 萧月生斜了烛明大师一眼,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你这老和尚,还跟我闹虚的!” 烛明大师呵呵一笑,须眉齐动,甚是蔼然。 萧月生对燃情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燃情起身,蹲到他身边。 “燃情,你且去将八思巴引来,便说我们正在宴客进膳,你师父邀他入席。”萧月生拍着燃情的肩膀,微微笑道。 燃情点了点头,刚要起身,陡觉一股浩然巨流如山巅泻洪般涌入自己体内,沿经脉涌过全身**道,如犁庭扫闾,又如洪水冲刷河道,沛然莫能御之,尽扫全身大**后,以前未通的经脉诸**亦被一一冲开,后归于丹田,原本稀薄的丹田,变得紧密膨胀,似是鼓起的气囊,微一挤压,便要爆炸一般。 燃情全身剧痛,似要昏厥,脑际却被淡淡的清凉之气包裹,保持着清醒之态,被一贯而通的**道处传来的疼痛如锥刺入体一般,呼吸之间,燃情已经大汗淋漓。 “燃情,不受点苦,便想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忍耐吧!”萧月生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轻松的对燃情说道。 燃情此时生不如死,偏偏脑际仍是清醒无遗,听到萧居士的话,看着他带着玩笑意味的表情,大是放心,知道他正对自己施术,便咬着牙,坚毅的点了点头。 燃情感觉过了天长地久,但在别人眼中,也只是几瞬呼吸之间。 待萧月生松手之时,燃情已然一跃而至高手之境,遍体大汗已经随着真气的流转而蒸发无踪。 燃情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只是精神饱满,双眼开阖之时,精光迸射,如同寒剑刺空,砭人肌骨。 烛明大师与许一鸥师兄妹皆有所觉,不禁惊异而视。 燃情只觉体内真气鼓荡,通体轻虚,丹田已膨胀变大,真气似要凝结成滴,稠密而奇快,奇妙之极,似要飘飘而飞。 “多谢居士成全!”燃情站直身体,双手合什,深深一躬。 萧月生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去吧,别丢你师父的脸!” 燃情合什一礼,又转身向许一鸥李寒香各合什一礼,两腿轻迈飘出殿外。 出殿之际,燃情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幅身影,正是萧居士的正微笑而立。 “燃情,我且传你一套步法,你用心练习,待会儿却敌之用!”话音刚落,燃情便觉脑海中萧居士的身影飘动如风,令他顿觉眼花缭乱,实在看不清楚。 但施完一遍,他虽未看清,却已知道,自己已然记住了。 他沿着下山之路而行,脚下不知不觉的便依法而行,由缓至疾,越踏越快,十几步之后,只能见到人影朦胧闪动,看似缓步而行,却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走出十几丈。 萧月生所传这套步法,是利用奇门之术,虚实相幻,与人相对,便使人如置身阵中,难分虚实。 萧月生对八思巴动辄便来中原找碴极为不满,他纵然修为高深,也不必非要来中原耀武扬威,莫不是看我中原无人? 当日在少林寺前,小玉小月两女已经将八思巴击退,不想他仍是不死心,还要来挑战烛明大师,看来还是心存侥幸心理呀。 所以他一改往日的懒散性子,出手造就了燃情,又用神通将一套步法刻于他脑海,吓一吓八思巴,免得让他小觑了中原武林。 “小僧八思巴,特来拜会烛明大师,烦请一见!” 八思巴清雅的声音又再响起,缓缓飘入大殿之内,如同桌上的斋菜的香气般缭绕不绝。 “小僧燃情,奉师父之命前来迎接八思巴法王,敬――请――稍――待――!”燃情的声音亦随之冲入殿内。 他声音平和,却与八思巴的优雅从容不同,如黄钟大吕在天际乍响,响彻云霄,轰鸣不绝,便是挂于院角的铜钟亦随之共鸣,嗡嗡做响,可见内力之雄。 许一鸥与李寒香微微变色,已能感觉到体内气血的浮动,慢凝神运气,抵御燃情的声音轰鸣。 李寒香心中实在惊异,忍不住看了师兄一眼,却见师兄也正望着自己,满是惊异。 隔着这般远,燃情的声音便能令他们难受至此,功力之高,实在超乎想象。 李寒香更是沮丧,看来自己的感觉偏差太大,上山时燃情所展现的功力明明只是略高于自己罢了,看来是与他相差太多,已经无法测知了。 这一次送讯,让两人的信心倍受打击,本以为自己资质绝佳,师尊又是绝世高人,自己两人的一身本领,在年轻一辈中,必然是佼佼出群,遥遥领先了。 没想到,便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和尚,两人加在一起的功力,却也大有不如,岂能不让这两个眼高于顶之人大为丧气?! “多谢萧居士成全!”待燃情的声音一落,烛明两手合什,向身边的萧月生微微躬身。 他阅历极深,李寒香两人可能尚不知晓燃情身上所发生之事,但烛明大师又岂能不知? 萧月生摆了摆手,挟了一口针菇入口,颇为享受的咀嚼,吞下肚中,方才笑道:“燃情我是从小看着长大,我也把他当做弟子,举手助他一把,大师不需太过客气!” 烛明大师虽然佛学修为精深,甚少为已悲喜,但对于弟子所遇到的旷世奇缘,却也大感高兴,转眼之间,燃情将来便会省去数十年之苦功,将来成就,更胜自己,实是可喜可贺。 四人重又举箸,刚过没多久,寺外传来燃情的声音:“启禀师父,八思巴法王已到。” “容为师亲自相迎!”烛明大师起身,紫金袈裟披身,气度庄严,向寺外走去。 许一鸥与李寒香亦随之起身,两人看向萧月生时,却是心下一惊。 此时萧月生已是大变模样,本是普通却透着潇洒的面孔被一张如枯木似的面孔取代,显得森然吓人,把两人吓了一跳。 “呵呵,容我吓他一吓!”萧月生抚着面具,面容不变,眼中带着笑意。 李寒香这才发觉,这人的眼睛竟然晶莹深邃得异乎寻常,似一口幽幽古潭,令人进入其中便无力跳出。 萧月生的举止,一直在两人的意料之外,此次他们也不以为异。 这张面具,是萧月生自程英手中死皮赖脸讨来,想要研究一番,也想试着制做几具,目前已经在构思中,只是他要忙的闲事倒也不少,却一时给置于脑后。 寺院门口,燃情正陪着一位容貌俊雅,身材单薄的白衣僧人端然而立。 此人皮肤白皙,合什的手指修长,如非他颌下的喉结,定会被人认做女子。 见到烛明大师踏出寺门,此人微微上前,合什一礼,清雅的说道:“小僧八思巴,拜见烛明大师!” 烛明大师左手拨动紫檀佛珠,右手单掌竖立,问讯道:“老衲烛明,法王前来,鄙寺增辉,老衲不胜喜悦,请入寺奉茶!” 八思巴先在烛明大师紫金袈裟上扫了一眼,随后望向烛明大师身旁之人,两位孤独园的弟子他却是见过,他记性极佳,虽是仅见过两人一面,却已记在脑中。 另一人虽是面目森然吓人,却不足为惧,眼神黯淡,身体无一丝真气流动之兆,是不通武功之人。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六章 缘由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6 本章字数:9696 迎进大殿,烛明大师慈祥微笑,指着仍是热气腾腾、清香扑鼻的斋菜:“法王来得正巧,我们正在进膳,不知法王是否嫌弃?” “多谢大师好意,小僧入山之前,已进过午膳,烦请诸位自便,不必理会小僧!”八思巴微微合什,清秀的面容一片宁静,波澜不惊。 “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强求。”烛明大师呵呵一笑,大袖挥了挥,“燃情,斋菜撤去,给法王上茶!” 燃情合什一礼,躬身将方桌端起,脚步轻盈而退。 许一鸥在一旁虽未说话,心中却怒,这个八思巴,实在太过狂妄无礼,竟然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还好烛明大师修养极佳,换做自己,早就拔剑相向。 烛明大师除了与萧月生下棋,其余世事,执念甚少,对八思巴的拒绝并未生怒,令他生起嗔念,却也并非易事。 众人坐于蒲团之上,端着茶盏,各自静心品茗,做出有修养状,这般姿态,却是谁也不能缺少的。 身为主人的烛明大师,宛如大殿正中供着的如来佛像,沉稳如山,平静如潭,且带着慈悲的笑意,观照众生。 而许一鸥与李寒香两人却比主人更为激动,品茗之时,目光自盏盖上方射向八思巴,带着浓浓的戒意。 八思巴则若有所思,不时望向烛明大师身边低头阖目的枯容之人,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却又无法肯定,那人的眼神比眼前之人深邃得多,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不禁暗自惭愧,自己实是有些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了。 “法王佛驾莅临敝寺,不知有何见教?”烛明大师缓缓放下茶盏,微笑着问道。 八思巴自见到燃情小和尚,便知道自己这次来对了,而烛明不愧是御封的圆觉真人,一身修为,实是精深之极,并不下于自己,如非自己龙象般若功已然至十层之境,实不敢断言必胜。 “烛明大师之名响彻宇内,人所共倾,即使小僧远在边陲,对大师的大名亦是如雷贯耳,今日小僧前来,先想向大师请教几手武功,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八思巴将茶盏放下,双手合什,言辞恭敬,彬彬有礼。左腕之上,墨褐佛珠隐隐泛光,一看即知不是俗物。 他的手掌白皙细嫩,佛珠墨褐,两者相映,互为映衬,白得更白,墨得更墨,却是相得益彰。 烛明大师呵呵一笑,神态祥和,双掌合什回礼,不瘟不火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与人争强斗胜,老衲的武功粗浅的很,恐有污法王慧眼。” “大师太过客气,小僧有僭了”说罢,也不待烛明大师回话,便双掌平伸,缓缓向他推去。 八思巴一尘不染的双袖忽然无风自动,随着推出的手掌而剧烈鼓荡,对面盘膝而坐的烛明大师白眉银须皆飘然而动,他却恍如未觉未见,仍是微微带笑,悠然品茗。 侍坐于烛明大师身后的燃情刚要出手。 “扑――!”忽然一道喷饭声响起,自萧月生口中喷出一蓬茶水,水珠点点,如一团透明暗器罩向八思巴衣袖,八思巴忙不迭的缩手收掌。 “对不住,对不住,忽然响起一件好笑之事,忍不住想笑,实在对不住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萧月生口中响起,却极是悦耳,而他说话的语气,却难免令人怀疑内容的真实性。 八思巴生性好洁,容不得一点儿污秽,纵是刚猛绝伦的一掌,也无法令他那般急退,一蓬茶水,却轻易做到。 这也是萧月生看他一身雪白,应用现代心理学的粗浅知识,感觉他应该是有洁癖之人,试上一试罢了。 八思巴白皙俊秀的面庞仍未有波动,只是淡淡微笑,说不出的儒雅从容,双目却微微一凝,刺入那张干枯面容下的双眼。 见那对黯淡无光的双眼带着几分茫然的望着自己,使八思巴略感放心,只是心中却隐隐觉着不妥。 他自幼修习佛法,心之触觉颇为敏锐,今日一进寺内,便感觉一切都有些不对劲,令自己别扭异常,似是踏入一张网中,束手束脚的感觉总伴着自己。只是他心志坚毅,马上将这股异样排出脑海,做自己决定做之事。 烛明大师缓缓抬头,眼神中带着悲悯之色,令八思巴有些不舒服。 “阿弥陀佛,老不以筋骨为能,老衲年岁已高,实在不宜与人动手过招,还请法王见谅!”烛明大师说话越发迟缓,颇有老弱不堪之像。 “老衲坐下尚有一徒儿,学了老衲一些拳脚功夫,颇有些不可一世的狂妄,法王高才,便请法王出手,教训一番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儿吧!阿弥陀佛――!”烛明大师长宣了一声佛号,语气至诚。 八思巴微微皱眉,暗叹这个老和尚的不凡,这话说得既捧又损,倒有些含沙射影之意,只是见老和尚眉目低垂,温厚慈祥之态,倒像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八思巴自小聪慧,辩才无双,这时却不愿再多说,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么?这次前来,便是以武会友,多说无益。 “大师如此一说,小僧却不好推辞,贵弟子英姿勃发,却要恭喜大师有此佳徒!”八思巴双手合什,自蒲团上缓缓而起,上身不动如山,宛如飘浮而起。 燃情可谓初生牛犊,却不但怕虎,便也羊也要惧上几分,他平时练武念经,除了师父,几乎从未与人交手,此时又是代替师父出战,心中实在紧张,口中不停喃喃自语,不停的诵念经文。 只是经文也非万能,佛祖保佑也不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也不应他,其紧张得脸色发白的模样让旁边的萧月生看得好笑。 “燃情,莫怕,一出招,先踏着我传你的那套步法。”萧月生清朗的声音让燃情镇定不小,自从便存于心底的崇敬令他对萧月生有着莫名的信心。 他平静许多,先向师父合什一礼,又对一脸关切的许一鸥李寒香师兄妹点了点头,双腿一震,身体如坐莲花般轻轻飘起,浮于半人高时,盘坐的两腿缓缓打开,踏到地上。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舒缓从容,所露轻功令许一鸥两人微微惊骇,自忖实在无力坐到这般缓慢从容,轻功快易缓难,越是舒缓,越是艰难。 “小僧燃情,敬请法王赐教!”他两步踏到八思巴面前,双掌合什,神色端庄恭敬。 “小师傅武功超凡,殊为难得,今日能见得这般少年英才,小僧亦是心中快慰!请――!”八思巴带着淡淡的笑容,儒雅翩翩。 燃情不再说话,先摆出童子拜佛式,以示尊敬,接着脚下轻灵而动,踏出深刻于脑海中的步法。 燃情的紧张,八思巴自然看在眼中,虽觉其内力深厚,但一看即知没有太多的交手经验,便如孩童拿剑,剑虽锋利,伤人却难,待看到他未战先退,脚下不停的走动,上身不动,大有顾此失彼的意味,不由大感有趣。 他静静凝神而立,周身俱是真气布满,般若龙象功缓缓运转,如潮水般一起一落,静待着忽然的排空而起。 开始时,只觉得面前的小和尚忽左忽右,时前时后,只是绕着自己周围转,却一招也不攻向自己,像是在演示给众人看其身法。 但绕过两次以后,八思巴忽然觉出有异,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燃情小和尚的身影,一左一右,一举一动莫不相同。 他乃西域之人,对手印之学颇有专精,忙结不动明王印,令自己不为幻像所扰。 只是奇门遁甲之术岂是仅靠清明之心便能克制,当初他师兄金轮法王受黄蓉阵法之制,弄得灰头土脸,如非临时仓促,阵法不全,他实难那般容易脱身。 如今燃情所施展的步法,便是简化的奇门之阵,只是普通的惑神之法,用以扰乱对方双眼。 这套步法用以对付武功远甚自己之人,功效甚微,如是功力相近,则是致命之器。 八思巴如果内力强过燃情极多,他只需闭上双眼,听风辨影即可,但燃情已受萧月生类似于金刚灌顶之术,内力跃增,与八思巴已是相差仿佛。 八思巴仍是心志清明,见到这番情景,情知不能容对方继续施展,忙双掌齐出,向两个人影击去,般若龙象功蕴于掌内,实有五丁开山之力。 此时的燃情却飘如鬼魅,迅捷无比,八思巴双掌齐出,却尽打在了空处,如同击到了一缕轻烟。 八思巴毫不气馁,两掌凝而不发,忽向身后击去。 “砰!”的一声响起,两人双掌相交,震天之声响起,如平地炸雷一般。 燃情上身一跄,脚下却并不停歇,仍是踏着原来的步子迅速飘动,两步之后,身形却要快上两分。 八思巴自恃掌力浑厚刚猛,微阖双眼,留有余光,仅瞥地下人影,功运双耳,凝神而动。 此时户外阳光明媚,殿内却有些阴暗,人站在殿中,地下便留下淡淡暗影,却被八思巴利用,此人聪慧之处,实非平常人能及。 但萧月生所授的这套步法却暗含禹步之性,燃情所受内力,在踏出步法之后,便被步法自然导至脚下,使其速度更增。 随着“砰”“砰”声不停响起,殿内劲风四散,香炉内飘出燃香的袅袅轻烟随之被搅碎。 燃情的速度越来越快,已是唯见淡淡的身影,像一抹轻烟要随风飘散,快得令人肉眼难及。但八思巴反应若神,以静制动,却未中一掌,便是萧月生看着,亦觉得这个和尚确实难得。 烛明大师几人却是站在殿角,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八思巴白皙的脸颊微微陀红,气息亦有些喘重,燃情的难缠,实令他欲罢不能,纵然击中对方,却不但没有影响,反而令对方更加强大,如非他心志坚毅,早已放弃。 “住手罢!” 烛明大师威严的声音响起,燃情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他身旁。 他浓眉大眼的脸上,面色酽红如醉,双目如电,逼人心魄。 萧月生微不可察的拍了他一掌,眼中送去一抹赞赏的目光,他本想暗中帮他一把,却没想到燃情看似憨厚,却也甚为机灵,竟只是踏着步法,不主动进攻,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燃情被萧月生暗中拍了一掌,体内沸腾欲炸的真气忽然变得温驯如羊,缓缓平息,散入经脉各处。 八思巴心中恚怒,却欲说无言,对方只围不攻,却让自己这般狼狈,实是自己极大的失败。 随即他体内真气流转,心头智识恢复清明,些许嗔念被扫于心外,刚才只是无形中受步法所制,并未能完全用尽全力,否则,这个小和尚却不是自己的对手。 “明师高徒,大徒的弟子果然身手不凡,小僧佩服!”八思巴气色已和,神色从容,对来至自己身前的烛明大师合什一礼,望向燃情的目光亦柔和中透着赞赏。 “阿弥陀佛――!……法王谬赞了,小徒拙劣,甚会取巧,法王莫要见怪,法王掌力之强,实是罕见,老衲自愧不如矣!”烛明大师微微摇头,他们俱是明眼之人,强弱之态又怎能看错。 八思巴洒然一笑,颇为超脱,“中原武林,奇人异士颇多,小僧也未敢自视过高,只是欲寻访高人,彼此切磋,以求更进一步罢了!” 烛明大师呵呵一笑,大袖一摆,伸手请八思巴入座。 “法王实在太过客气,以法王武功,能堪比肩者,实是凤毛麟角,老衲自是甘拜下风!” “小僧并非客气之语,……上次少林之行,便遇到一位高人,实在惭愧,小僧竟无还手之力!” 八思巴坐于蒲团之上,左手亦开始缓缓拨动墨褐佛珠。 “哦,不知是何人这般本事?”许一鸥忙问。 自从八思巴进寺,他们师兄妹两人一直绷着脸,不肯多说一言,只是八思巴所说太过令人惊骇,他失神之下顺口问出,出口之后,却有些讪讪之意。 八思巴轻轻扫过他一眼,摇了摇头,微微叹息,“小僧却也不知他是何人,寻访至今,仍无踪影,实乃憾事!” 他遥想当年情景,恍如浮现于眼前,只可惜自己当时为胜负之执所迷,未曾问得他的姓名,便匆匆离开,遍访至今仍无所得,实是生平最大的憾事! “大师交游广阔,小僧正想向你打听此人。”八思巴怔怔出神过后,忙向烛明说道。 烛明正接过燃情递来的茶茗,心下亦是好奇,转头问道:“哦?不知此人是何模样?” 八思巴将茶盏放于身旁,缓缓拨动着佛珠,明亮的眼神微微空洞,声音亦透出几分缥缈:“此人自称姓萧,其人气度潇洒,身边有两侍女相伴,俱是容颜绝俗,剑法更是卓绝……” “呵呵,法王别来无恙?”八思巴的话忽然被打断,萧月生清朗的声音响起,脸上的面具缓缓摘下。 “哦……,咦?是你!!”八思巴自恍惚中回神,转头向声音方向望去,一直从容淡定的面色陡然大变。 众人即侧目而视。 “你……你是……”八思巴猛然站起,本是白皙从容的脸上写满了惊喜。 萧月生将面具重新戴上,呵呵笑道:“少林一别,不想竟能再与法王相逢,如此看来,在下与法王倒是颇有缘份呐!” 八思巴缓缓坐下,合什一礼,面容恢复了平静:“小僧何幸,竟能得偿心愿,再与居士相逢!” 萧月生微微苦笑,只是隐在面具之下,旁人见不到罢了,心中实不知这个和尚为何要寻自己?不像寻仇,难不成是要化干戈为玉帛? 李寒香与许一鸥有些恍然,八思巴所说之人便是坐着的萧大哥了,只是心下好奇却更甚。 “萧大哥,你们以前交过手么?” 许一鸥问道,他还颇为记恨八思巴上孤独园精舍挑战之事,更想了解一番八思巴的窘事,揭一揭他的伤疤。 “唔,……算是吧。”萧月生含糊以辞,随即笑道:“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他随即将茶盏举起,对八思巴笑道:“可惜法王不能饮酒,否则我们倒可来个一醉方休,来,萧某这厢就以茶代酒,敬法王一杯,以表欢迎之意!” 颜面的重要,曾在现代社会商界里打滚的萧月生最是知道,尊重对手,便是尊重自己,他亦深以为然。 不管八思巴为何寻访自己,他毕竟是当世高僧,值得敬重。 “多谢居士!”八思巴未再多说,端起身侧地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身体虽是单薄,却透出几分豪迈气概。 燃情马上起身,执壶为两人续上茶水。 “萧某本是修道之人,受不得清修之苦,下山到这红尘中游荡,偶尔也参参野孤禅,对于武功一途,却不甚明白,倒是我的几个妻子,还略通武功之道。” 萧月生唯恐八思巴跟自己来个以武会友,便先把方便之门关上,边吹着盏中茶水的热气,一边笑眯眯的说道,只是带着枯槁的面具,只能见到他眼中的笑意。 八思巴仔细看了他几眼,见他双眼无神,全身虚无,无一丝内气流动之像。 只是他却并未全信,当初见他时的神采与如今大不相同,实难相信妻子武功超卓,丈夫却不通武功。 李寒香澄澈的目光在萧月生身上扫了又扫。 萧月生说自己有数个妻子,令李寒香大感惊异。 本以为他这般气质潇洒出尘,应是身无牵挂,游云野鹤一般逍遥自在,怎曾想他竟然已经有了数个妻子,事实与自己所想反差之大,令她别扭之极! 燃情坐在烛明大师身后,捧着茶盏,低头默祷,直念罪过,萧居士实是说谎不眨眼睛,竟能若无其事的说自己不会武功,实是莫大的谎话!愿佛祖宽恕! 烛明大师安坐于蒲团上,一团祥和的笑意,令整个大殿透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许一鸥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萧大哥,当初你与八思巴法王如何遇到的?” 燃情与李寒香皆睁大眼睛向他望来,等着他的说话。 “唔,……”萧月生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八思巴,见他神色自若,便也不再隐瞒,笑道:“事有凑巧,我当时带着内子两人去少林游玩,恰巧遇到法王在寺门前与少林僧人动手,我那两位夫人顽皮,不顾武林大忌,便贸然加入其中,把事情搅得一团乱,把两方都得罪个遍,唉,真是胡闹得紧!” 说着,还摇头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模样。 “尊夫人们的剑法,实令小僧叹服,至今想来,犹是漫天剑光,寒意森森,令人惊惧!”八思巴并未因此事而感觉丧失颜面,技不如人,奋力追赶便是,并非可耻之事。 “呵呵,内子们的剑法,多是学自我二弟夫妇,论及剑法之精妙,我二弟夫妇堪称绝顶!” 这招祸水东引之技他是顺手拈来,运用得熟极而流。 “不知萧大哥的二弟是何人?”仍是许一鸥忍不住开口发问。 这一问极趁八思巴的心思,他心下颇为紧张与激动。 “我二弟夫妇么?好像叫什么神雕侠侣吧?”萧月生漫不经心的回答,随即摇了摇头,“大概是这个名号,我也不甚清楚,对武林中事,萧某甚少留心。” 许一鸥与李寒香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异,神雕侠侣之名,即使他们隐遁于山林,也是如雷贯耳。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七章 一灯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6 本章字数:10065 “那你二弟的尊姓大名是……?”许一鸥倾着身子,急促的问道。 萧月生喜欢捉弄人的性子又起,故意慢条斯理的将茶盏端起,在眼前转了一转,重重看了一眼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燃情。 燃情机灵异常,忙迅速站起身来,小心翼翼而恭谨万分的执壶,茶水注入他的盏中,刚满未溢,一滴未出,准确到了极致。 燃情对这位萧居士最为了解,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喜欢再找点儿碴,让大伙焦急,因此使出浑身解数,最到完美无缺。 萧月生看了坐回烛明大师身边的燃情两眼,倒也不好鸡蛋里挑骨头,只好放弃再拿捏一番的打算,悠然吹了吹茶上的热气,轻吮一口,微微阖目,赞叹了一声。 从程英手上要来的面具虽是枯槁吓人,却颇为精巧,喝起茶来,毫无所滞。 李寒香与许一鸥两人苦笑不得,总算领教了这位萧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看来奇人必有奇特之性情,慨莫能外。 而八思巴与烛明大师皆是修养过人,俱都拨动着手上佛珠,脸上风轻云淡,微笑不动。 “我那二弟么……”萧月生放下茶盏,看了看带着英俊面庞带着苦笑的许一鸥,慢悠悠的说道:“他叫杨过。” 许一鸥已经没有了激动的热情,**已经被萧月生调胃口的举动给消磨殆尽。他只是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他。” “杨过?……小龙女?……神雕侠侣?”八思巴手中佛珠停止拨动,认真的向萧月生问。 “嗯,杨过与小龙女便是我二弟夫妇的姓名。”萧月生冲八思巴点点头,随之轻笑,“据说当初你的师兄金轮法王,便在两人剑法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 “哦――?”八思巴兴趣大生,他一路行来,神雕侠侣的大名不时传入耳中,就是不想听亦不可能,他只是以为两人是沽名钓誉之徒,不配自己拜会,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判断有误了。 “呵呵,”萧月生笑了笑,只是戴着面具,看不出笑意,“他们的剑法如何,法王一试便知!” 说罢,便不再看别人,低下头来细细品茗。 这个八思巴确实是个人才,如被蒙古所用,实在可惜,不如把他弄到观澜山庄,去给那些弟子门人们传授佛法。 只是其中环节,尚需仔细揣摩,自己不能与他有太多的直接接触,免得弄巧成拙,如让对方知道是自己出手杀的金轮法王,那便只能成为敌人。这样一个人才,英年早逝,实是有些可惜了。……还是让二弟夫妇这对形象大使出面最好。 “萧居士,不知神雕侠侣夫妇如今在何处?”八思巴思忖了一会儿,心中骚痒难耐,终于问出口,只是神情仍是端谨从容,仪态威严。 “他们二人四处飘零,却也难有定所,好在倒有些名气,应该很容易打听到,……怎么,法王要找他们?”萧月生明知故问。 八思巴点了点头,缓缓起身,两掌合什,对烛明大师郑重的道:“大师,此次小僧冒昧前来,不敬之处,还望大师勿要见怪,小僧这便告辞,实在有些失礼了!” 烛明大师缓缓摆了摆袖子,呵呵笑道:“法王毋须如此客气,普度寺大开方便之门,来去自由,法王日后有暇,老衲定当扫帚以待!” 八思巴微笑,轻轻颌首,随即向萧月生、许一鸥、李寒香、燃情各合什一礼,不待他们起身,便转身飘然而去。 烛明大师望着八思巴消失的方向,神情郑重,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声音如九天诸佛所发,自天际而响,播散四方,浩然正大,威严无双,带着佛家的无上威仪。 许一鸥与李寒香不由自主的双掌合什,低宣佛号。只觉佛号声发自内心深处,身体内心俱是一阵轻灵,如同醍醐灌顶,畅美难言。 萧月生呵呵笑道:“大师不必感慨,既然客人已走,大师,我们还是继续下我们的棋吧!” 烛明大师本是郑重深沉的神情顿时消散,须发皆动,呵呵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次无人打扰,定要下个痛快!” 许一鸥与李寒香有些目瞪口呆,刚才烛明大师的一声佛号,极为神通,令两人心境顿清,至今仍沉浸在那种酥美那言的妙境中,却没想到烛明大师神情变化这般突然,实是有失大德高僧的风采。 “两位,同去同去。”萧月生站起身来,对仍未脱妙境的许一鸥两人招呼道。 两人无法推辞,有些颇不情愿的起身,随在烛明大师与萧月生身后,往松林方向而去。 燃情脚步轻盈灵动,当先来到棋盘前,不管站在崖边松树下石桌旁的巨大白鹤,兀自将棋盒放下,斟好茶水,而那只白鹤亦是不动一下,对他不理不睬。 “萧大哥,这只白鹤就是刚才你乘的那只么?”许一鸥此时身体已经褪去那种奇妙之感,指着松树之下,单腿而立,倾睨众人的雪白巨鹤问道。 他站在桌旁,自崖前吹来的轻风将他吹得衣襟飘风,衬以俊逸不凡之貌,显得玉树临风,潇洒不群。 李寒香衣裾舞动,长发轻飘,带着几分飘逸之姿,她也是望着那只神骏异常的白鹤望个不停,心中喜爱异常。 “不是。”萧月生坐到石桌旁,紧挨着白鹤,顺手轻轻抚了抚它雪白无暇的羽毛,“这是刚才那只鹤儿的妻子,我给她取名叫松儿,脾气可刁蛮得紧。” 白鹤却伸出长颈,将头贴到他的怀中,轻轻厮磨,似在撒娇。 燃情已经摆放完毕,站到自己师父身后,见白鹤的模样,不由微笑道:“这个松儿最是顽皮,师父的那件袈裟便是被她给叼走了!” 萧月生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害得大师将紫金袈裟用来遮身,你呀,真是越来越淘气了!”他右手抚了抚它的头顶墨绿羽毛,左手中凭空出现一块儿桂花糕。 桂花糕甫一出现,便出现在了白鹤的长嘴中,它这一叼快如闪电,旁边许一鸥与李寒香竟然未能看清,便已将桂花糕叼至嘴中。 “我能摸摸么,萧大哥?”许一鸥看着白鹤与萧大哥亲密的样子,极为羡慕,不由想摸摸,他还从未见过白鹤。 萧月生还未说话,燃情在旁忙道:“别,千万莫去摸它!” 许一鸥不由疑惑的望向他带着稚气与憨厚的面庞,李寒香一直在旁盯着白鹤看个不停,此时亦是不由望向燃情。 她虽然平时冷淡待人,但妙龄少女,即使性格冷静严密,也难免有少女之心,见到可爱的动物,便会爱心泛滥,喜爱异常。 燃情被两人盯得有些忸怩,忙双掌合什,盯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这只鹤儿厉害得紧,不让别人沾身,它的嘴啄人实在厉害,躲都躲不过。” 此时烛明大师已经拿起漆黑如墨的黑子,开始落子入盘。 萧月生抚着鹤顶,又拿出一块儿桃花酥,待它叼至嘴中,便轻轻推开它的头,笑道:“去吧,自己玩去吧!” 白鹤极为通灵,看了萧月生一眼,走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颇有不舍之意,两步跨到崖边,欲坠之际,翅膀舒展,翩翩而起,从容娴雅,令人赞叹。 萧月生自盒中拿出莹白的棋子,点至棋盘上,嘴上呵呵笑道:“这只鹤儿脾气极坏,沾惹不得,她丈夫便宽厚得多,让你们抚摸一番,倒也无妨。” 清唳声中,白鹤翩然绕众人飞舞一圈,才向下倾掠而去。 许一鸥师兄妹看着空中翩然飞舞的白鹤,心中又是可惜,又是羡慕。 “萧大哥,你是如何令他们这般亲近的?”许一鸥开始讨教得鹤之法。 “嗯,我想想……”萧月生手中又下了一手棋,沉吟一下,忽然笑道:“当初在山中一片沼泽地中,刚才那只白鹤中了蛇毒,我出手相救,她们颇为通灵,便跟了我,而我又不想束缚他们,便在这片松林中给他们筑了个窝,他们平时去山中林泽之处玩耍觅食,晚上便栖息在此处,……倒是给大师他们捣了不少的乱!” 说罢看了对面的烛明大师一眼,只是烛明大师此时已浸入棋中世界,外面一切,皆是云烟过眼,不着于心。 燃情轻撇了撇微带绒毛的嘴,心中大叹,何止是捣乱,自己可是没少受这只白鹤的欺负。 许一鸥大为失望,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总不能自己为了得到白鹤,便放条毒蛇去咬白鹤吧,再说鹤乃蛇的天敌,最不怕的便是蛇,让蛇咬到鹤,实是机会渺茫。 萧月生扫了两人一眼,对他们的心思自是极为明白,这般翩翩仙鹤,可谓人见人爱,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白鹤甚少与人接触,淡泊宁静,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忽然眉间一动,凝神一察,不由蹙了蹙眉,苦笑一声:“大师,看来今天不是下棋的好日子。” 他的话虽是柔和平缓,极为悦耳,但烛明大师却能得进去,实因萧月生将话直接传入他的心里,由不得他不荧于心。 “哦……”烛明大师抬头,眼睛仍旧盯在棋盘上。 “老衲一灯,拜会烛明大师!不知可有人在?”醇厚绵绵的声音平和无比,如在身边轻语,声音所来之所,却是松林那边的禅院中。 烛明大师微微一怔,忙扬声道:“是一灯大师佛驾么?老衲烛明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着,起身便向寺中走去。 众人随之起身,萧月生却端坐不动,若有所思,这才知晓脑海中闪现的那个白须长髯的老和尚便是赫赫有名的南帝,只是他身边跟着的两人却是令他费解。 他长吸了口气,笑了一笑,对这位一灯大师,他也颇有久仰之意,一直未有机会见到,不想无意间能在此相遇。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松林那边,终于决定走过去。 众人刚走出青松林,便见对面寺门之前,站着三人。一位白眉银髯,身形颀长俊伟的老和尚,身后是一对少男少女,男子浓眉大眼,身形壮实,女子秀气淡雅,两颊生晕。 那少年男子虽带着稚气,却气度端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寺内。 而少女却颇不安分,腰间别着一把墨鞘短剑,手中提着翠绿竹棒,在地上轻划,不时抬头观看四周的风景。 烛明大师甫出松林,远远便两掌合什,高声一宣佛号,笑得洪亮:“阿弥陀佛――!一灯大师终于佛驾莅临,烛明不胜喜悦!” 一灯大师微微合什,他虽是白须银髯,却仍能从俊目修眉中看出年轻时的俊逸之姿,颀长潇洒的身形与许一鸥相近。 “阿弥陀佛!烛明大师有礼,老衲来得冒昧了!”一灯大师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平和沉静,令人闻之心静如水。 烛明大师上前攀住他的手臂,本是慈眉善目的脸上眉开眼笑,状极欢娱。 一灯大师亦是微微泛笑,两人如多年好友乍然相逢,道不尽的喜欢之情。 “晚辈郭破虏叩见烛明大师!大师安好!”一灯大师身边的少年男子抱拳大声道,说着,身体一倾,便要跪下磕头。 烛明大师两手一扶,阻止他跪下去,手上传来的大力,令烛明大师知晓这个年少男子多礼而又为人诚恳,心中好感大生。 那少女敛衽一礼,带着笑意脆声道:“晚辈郭襄,拜见烛明大师!” 烛明大师慈祥一笑,对郭襄点了点头,手中仍扶着郭破虏,转头对一灯大师道:“大师,这两位是大师的关门弟子了?” 一灯抚须摇头,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老衲却无此福分,这两位是郭大侠的公子。” “哦,原来却是郭大侠的公子,难怪有如此风范……”烛明大师点头,颇有赞叹之意。 郭靖夫妇的侠名在武林中一时无俩,可谓妇孺皆知,烛明大师自然知道。 他随即放开郭破虏的手臂,一指身后的弟子,笑道:“这是小徒燃情,……燃情,快来拜见一灯大师!都这么大了,还是这般害羞!” 燃情忙从师父身后走出,强自镇定,稚气未脱的脸上却仍带着几分羞涩。 他两掌合什,向一灯大师深深一礼:“小僧燃情,见过大师!” 随即又合什向郭破虏郭襄各行一礼,却只是微笑不语。 郭破虏与郭襄俱是郑重回礼。 一灯大师与烛明大师两人看着这三个少男少女还有少年和尚彼此相敬,会心一笑之余,亦是颇有感慨之情,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岁月无情啊。 “这两位是孤独园弟子。”烛明大师将许一鸥李寒香两人介绍给一灯大师。 两人忙自报姓名,以佛门之礼见过,一灯大师缓缓点头,“是慈风上人的高足吧?” 两人忙恭敬称是。 “咦?”正在一灯大师旁边微笑而立的郭襄忽然惊讶的呼了一声。 众人皆注目而视,见到她惊奇的表情,随着她的目光一看,却见一个面容枯槁、青衫飘飘之人自松林中踏步而出。 “咦?……外公?”即使稳重如郭破虏,亦是忍不住学他二姐一般轻呼,喃喃自语。 实是此时萧月生的着装打扮与黄药师平时一般无二,只要再配以一支玉箫,便能以假乱真了。 但仅是第一眼望去,别人看着有些像罢了,郭破虏郭襄一见便知不是自己外公,虽然他戴着外公的面具,亦穿着一袭青衫。 萧月生身材比黄药师矮,两人的气质亦是差别极大。 黄药师儒雅潇洒,却透着萧索之意,而萧月生潇洒无拘,温润如玉,两人气质一如秋风,一如春雨,实是迥然有异。 一灯大师心中亦泛起了黄药师的身影,知道此人应该与黄药师颇有渊源。 萧月生见众人皆望着自己,他颇有自知之明,明白定是有异常之处,微一思索,便信手将面具拿下。 “姐夫――!”郭襄姐弟两人惊讶更甚。 萧月生向两人微微一笑,飘然来至一灯大师面前,拱手一揖:“晚辈萧月生,见过一灯大师!” “这是老衲好友萧居士!”烛明大师在旁道。 一灯大师合什一礼,祥和一笑:“萧居士有礼了!老衲一灯,不知居士与药师兄是否相识?” 萧月生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郭襄与郭破虏两人,“那是小子外公。” 一灯大师微微一愣,随即恍然。 此时郭破虏与郭襄上前拜见萧月生,郭破虏虽是表情端重,眼神中却透着亲热。 郭襄文秀的脸上却满是惊奇,对这般巧遇感觉甚是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个花心的姐夫与谈禅论道的男子对应到一起。 烛明大师这才省起一直让客人站在寺外,实在有些失礼。 大殿中几张蒲团围坐,燃情对端茶送水极为熟练,很快便奉完茶,坐到师父旁边聆听众人之语。 “大师,刚才老衲在上山之际遇到一位僧人,年纪极轻,一身功力却高深之极,不知大师是否相识?” 一灯大师将茶盏轻轻放下,和声问道。 他手指修长,愈显文雅,只是萧月生却觉察他食指比其余各指粗壮许多,显然是习练指功之故。 烛明大师与萧月生对望一眼,点点头道:“如老衲未料错,那僧人便是西域法王八思巴,他刚离开本寺不久。” “八思巴?”郭襄弯月秀眉一皱,“姐夫,是那金轮法王的师弟八思巴么?” 她对八思巴这个名字印象极深,顾不得失礼,失口问道。 “嗯,是他。”萧月生眼睛未抬,淡淡回答。 郭襄看了姐夫一眼,心中思绪飞扬。 她想到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八思巴当爹爹打伤,自己与大姐还有破虏三人去观澜山庄求助,那时见到观澜山庄的惊艳之感,至今仍无法忘却,那时的眼中,这个姐夫还是一个世外奇人,自己心中对他满是仰慕,只是自从他做了自己姐夫以后,心中却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他的妻子也实在太多了! 萧月生忽然放下茶盏,肃容对坐于烛明大师身后的燃情道:“燃情,你带几个小朋友出去游赏一下山上的风景,我有话对你师父与一灯大师说。” “啊?……”燃情有些无措。 烛明大师望了萧月生一眼,慈和一笑,“燃情,去吧,好好与几位新朋友认识一下,带着他们尽情的玩一玩。” 说着,望向一灯大师与其余之人。 其余之人不是识趣便是无奈,纷纷起身告辞。 大殿内只端坐着两位老僧与萧月生。 “萧居士,请讲罢。”烛明大师并未露出焦急之色,左手仍佛珠轻拨,只是右手轻抬,请萧月生说话。 萧月生缓缓点头,脸上却又露出了平常温和的笑容,“萧某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关于北冥神功之事。”眼睛却望向一灯大师。 “北冥神功?!”一灯大师茶盏一顿,微微洒出一滴。 烛明大师面露疑惑,他从未听过北冥神功之名,更不知为何竟能让修养如此之深的一灯大师这般失态。 “一灯大师,萧某知道北冥神功重现武林,不知大师是否清楚其中来龙去脉?” 萧月生盯着一灯大师沉静如水的面容,微笑着说道,只是他语速极慢,给人压抑之感。 ………… 沉吟良久。 “唉――!阿弥陀佛――!……有因必有果,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一灯大师俊朗的双眸微阖,两掌合什,沉重的宣了声佛号。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八章 群英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8-28 3:02:07 本章字数:9998 “大师,据萧某所知,北冥神功当年曾有大师段氏先祖练成,自此而下,北冥神功却未再现于武林,以至令人以为此功业已失传。”萧月生端正姿态,颇为郑重的说道。 关于冥神功其中曲折,萧月生能大概猜得到,段誉定是留下了北冥神功的秘笈,虽不让后人习练,却被慕容世家得到,如此而已,没什么难猜的。 “唉,居士神通广大,这般久远之事,也能知晓。”一灯大师放下茶盏,轻抚长髯,微微怔然。 禅院之外,燃情领着众人站在青松林外。 “众位施主,你们想去哪里游玩?”燃情看着众人,不由有些犯难,不知应该领他们去哪里玩。 “去刚才他们下棋的地方吧,那里的白鹤不知道回没回来?……郭公子与郭小姐,你们看如何?”许一鸥被这两只白鹤深深迷住了,忙提议道。 郭襄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而郭破虏唯二姐是瞻,也点头同意。 “郭兄弟,萧大哥是你的姐夫?”许一鸥脚下飘飘而行,一边问身旁的郭破虏,他心中甚急,走起路来不自觉的运起了轻功,郭破虏的内功深厚,轻功又源自九阴真经,自然极为高明,燃情更是游刃有余。 他身边两旁是郭破虏与燃情,李寒香与郭襄走在后面。 郭襄颇善于与人交朋友,颇有些自来熟的意味,即使是李寒香冷淡的性情,也招架不住,没两句话,已经与李寒香拉近了关系。 “李姐姐,你说前不久八思巴刚上门挑战?”郭襄看着越来越远的三人,并未大理会,只是心中好奇,为何姐夫轻易放过曾打伤自己爹爹的八思巴。 李寒香点了点头,看着师兄他们已经走远,心笑师兄的看鹤心切,嘴上淡淡的说道:“在你们来之前,八思巴刚退走。” “那他来做什么?” “呵,拜寺挑战呗,……这次总算让他撞到南墙上了。”李寒香轻描淡写,却难掩心中的兴灾乐祸之意,脚下已经开始加快。 郭襄心中也禁不住的高兴,秀美的脸上挂上淡淡的笑意。 “郭襄妹妹,萧大哥真的是你姐夫么?”李寒香与许一鸥轻功俱是轻灵飘逸,有出尘之姿,一袭白衫飘飘,更显脱俗气质。此时她施展轻功,与郭襄携手而行,禁不住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郭襄轻功出自九阴真经,自是极佳,与李寒香携手而行,脚下并未感觉吃力,一身杏黄衣衫,映得秀脸越发皎洁白嫩。 听到李寒香的问话,脸上的淡淡微笑忽然褪去,有些闷闷不乐的回答:“嗯……是吧。” 李寒香听到她声音中的郁郁气息,不由暗暗奇怪,转头微微淡笑道:“我真是羡慕妹妹!” 郭襄双眸向前看,前面早已不见了那三个男的身影。林中却不断出现一些跳跃飞奔的松鼠、飞貂、野鸡、猿猴的影子,令她看得目不转睛,她漫声问:“羡慕我么?咯咯,我的确实有个好爹爹与好妈妈。” “嗯,走这边。”李寒香拉了一下正欲去追雪白飞貂的郭襄,看了看天空,转了一向方向,重新施展轻功,嘴中说道:“……做为郭大侠夫妇的女儿,确实挺幸运的,不过,我更羡慕你有一个好姐夫!” 郭襄默然。 她本是心情郁郁,看到周围的小动物后,已经大为好转,这时却听到李寒香这话,顿时又恢复郁郁,听到姐夫这两个字,她就有些莫名的心烦。 郭襄秀脸勉强一笑,未再接话,只是加快速度,向前疾行。 等得到了松林边缘的石桌旁,那三个男子已经坐在一起,说说笑笑,颇为投机。 “说来话长,老衲就长话短说,” 一灯大师自沉思中回醒,看了萧月生与烛明大师一眼,声音低沉:“当初先祖宣仁帝位列武林绝顶高手之林,实是福缘深厚,种种因缘巧合之下,习成了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但自此以后,段家再未出此等高手,实因段家家传内功并非绝顶心法,而宣仁帝又立下诏书,凡我段氏子弟不得习练北冥神功。唉……” 一灯大师面向身前如来佛像,缓缓道来,醇和之间,却带着沧桑的意味,令人不禁感叹历史之重。 萧月生不禁暗想,这段誉与虚竹两兄弟是不是商量好了,铁了心让北冥神功失传呐? “宣仁帝皇妃与慕容世家渊源甚深,虽未习武,却深通武学之理,知道宣仁帝的北冥神功实有致命缺陷,修练不得,……但如有少林的易筋经心法,便可弥补缺陷,……而少林易筋经非掌门不传,倒也不虞传之于外,……再者心中也不舍这般神妙的心法失传,便用它与慕容世家交换了一门内功心法。以补充段氏子弟的平庸心法。” 一灯大师声音平缓,带着几分悲悯之意,如在自言自语,烛明大师与萧月生静静倾听,一言不发。 萧月生听得却不禁赞叹,这个宣仁帝的皇妃便是王语嫣吧,果然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呀,当初的纯情少女后来也变得这般厉害,算盘打得极响,一举数得,深谋远虑,实是了不得的心计。 “唉,大师,如今的北冥神功恐怕已没有那般致命的缺陷。如若不然,不会时至今日,慕容世家之人方才习练。”萧月生正了正身形,有些肃然。 “如此,则是我们段家之过也!”一灯大师本是古井不波的面容带着一分怆然。 萧月生将身边的茶壶拿起,手中微微运力,腾腾热气立即冒出。 他执壶帮两位大师将茶续上,呵呵笑道:“一灯大师不必忧虑,如今慕容世家与灵鹫宫正对上,无暇分心他顾,倒也无须担心。” 烛明大师一直听得云山雾罩,不甚明白,只是他修养极深,极具耐性,便从所听之言拨丝抽茧的分析,也能明白个大概。 “如此,实是武林大幸!”一灯大师合什,轻轻叹息。 身为段氏后人,与灵鹫宫渊源极深,也知灵鹫宫的厉害,一听之下,顿时大为放心。 “大伙在说些什么呢?”郭襄秀雅的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容,坐到自己弟弟与燃情中间,望着众人随口问道。 “哦,二姐,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说些武林秩事罢了。”本是神采飞扬的郭破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二姐,不自觉的往外挪了挪身子,有些吱吱唔唔的说道。